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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凤默默隧道:“邹家很有权势吧,你爹或许也是这么思量的。”
林瑶看他一眼,道:“权势?他这么思量,岂非你也这么思量?别说他们家那点,就算是蒋民众的太子,我也是看不上!”
祁凤皱了皱眉,淡淡道:“是吗,那天底下怕是没人能让你看得上了。”
林瑶杏眼圆睁,道:“陈祁凤,你别揣着明确装糊涂,我心里早就有人了你该知道,那小我私家就是你,显着确白,清清楚楚地,你别想撇清……”说着说着,泪又开始往下掉,“我也想清了,我哪儿也不去,就跟你在一块儿,就算是死,跟你死在一块儿我也乐意,别想把我往外推……”
祁凤见她哭得委实可怜,他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又非对林瑶全然无情,那里会不心软,便道:“你别哭了,谁把你往外推来着,我只是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要再说那些绝情的话,我就死在你眼前。”林瑶说着,居然从手上捏着的小包里摸出一把女式手枪来,“你信不信?”
祁凤吓得一惊,赶忙把那枪夺已往:“你疯了吗你!”
林瑶捂着脸,忍着哭低声道:“我是疯了,昨晚上你要不泛起,我就被谁人姓邹的毁了,现如今在你跟前的也是一具尸体!是不是比疯了强些?”
“别瞎说八道,你好好地呢!”祁凤心头一揪,赶忙握住林瑶的手腕。
林瑶哭得酡颜眼肿,却顾不上形象全无了:“我铁了心要跟你一块儿,谁也拦不住,谁要敢挡着,无非是逼我去死,昨晚上我本是要来看你的,谁知道我爸爸知道了,硬是把我关在家里头,我想尽了法子才跑出来……”林瑶哭着,手挣开去,便抱住祁凤的脖子,“我爸爸就想保着自己的身家,硬逼着我跟那姓邹的应酬,没人疼我,只有你肯对我好……”
女孩子哭得花枝乱颤地贴在他身上,祁凤又听着这些话,一时脸也发红:“我那里……”
“你还说,你要是不疼我,昨晚上怎么又冒险脱手,还被那畜生伤了。”林瑶醒悟过来,“给我看看伤的要没关系。”
祁凤叹了口吻,这会儿竟连遮掩狡辩之类的都省了,乖乖不动,林瑶翻下他的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肩头那伤,马上又泪落如雨:“都是我害的。”
祁凤道:“没相干,不要什么也往自己身上扯……”
林瑶哭着,又笑,笑着却还带着泪,道:“我心里又疼又以为欢喜,你是为了我受伤,可见是体贴着急我的,可是究竟又伤了,祁凤,等会儿我爸爸也许会来找我,你要是疼惜我,就站在我这边儿,我是非你不嫁的,他要逼我,我就用这把枪了却了自己,一了百了,倒也清洁。”
女孩子说着,眼泪一直都不停。
祁凤听着听着,也有些心酸:“你好好地一个千金小姐,做什么弄得这样?我有什么好的……”
“你什么都好!”林瑶摇着头,复镇定了一下情绪,擦了擦泪默然沉静片晌后,又道,“当初在学校里头一次见你,老实说我很瞧不上眼……”
祁凤挑眉,林瑶一笑:“你别怪我……你也说我是千金小姐,心高气傲地,眼光也高的很,我看你生得这样悦目,就有些轻视……谁知道,那天就看到你为了别人出头,跟那几个学霸打架……”
祁凤怔了怔:“啊……你看到了?”
林瑶道:“我原来躲在后山花树那偷闲,才无意中看到的,倒不是有心偷看,我瞧你三下两下清洁利落地把那几个霸王打垮在地,那样威风帅气,像是画里的人物,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做梦里头……”
林瑶追念着,泪眼里闪着喜悦的光线:“你还跟他们说不许说出去,不许起诉……噗……从那以后,我就上了心,然后就……越看、越爱……”声音越来越低,少女的面颊上浮现了薄薄的晕红,美的不行方物。
祁凤拮据道:“那……那算什么……”
林瑶垂着眸子,道:“我相信我的眼光是不会看错人的,我也算见过些形形□的人物,不在少数,从小我爸爸就带着我应酬,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品性,我一眼就会看出来,也见过许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可是你纷歧样,经由昨晚上的事,我更以为没看错人。”
祁凤默默地看她:“你不以为我是在犯罪……胆大妄为吗,还害得我姐很伤心。”
林瑶说道:“站在有些人的态度上虽然是犯罪,可是对那些你所救的人来说,你却是他们的神,否则‘侠盗’的名头岂是凭空得来的?你若不救,那些人尽数死了,又是谁的罪过?在这个世道里……孰对孰错,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定论的。”说到最后,少女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惘然。
祁凤不语,林瑶又道:“自然,对鸾姐姐来说你做的很差池,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做这件事十分冒险,万一有个闪失,她是遭受不起的。”
祁凤略觉意外,林瑶居然一语中的,林瑶说到这里,便轻轻地握住了祁凤的手,低声又说道:“实在……同样遭受不起的,尚有我。”
祁凤心头一动,无可怎样地轻轻叹了声。
林瑶看着祁凤的脸,徐徐往前挪到祁凤旁边儿,手搂住祁凤的腰,小心倚着他的身子便躺下来:“我对你的心意,你总该全明确了……实在这辈子这么短,我就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一块儿就是了,你要对我无心我也就而已,但你也是对我有心的……我知道……”
祁凤想将她推开,可是手碰已往即是一片绵软,身子又似乎极爱这种牢牢相贴的感受,因此竟未行动。
林瑶说着,仰头轻轻地在祁凤的面颊上亲了数下,又缩入他的怀中去牢牢地抱着他,又羞又是欢喜地轻声唤道,“祁凤……”
祁凤垂眸,望见怀中的林瑶,她眼中的泪还没干,闪闪烁烁甚是感人,双颊绯红,怕羞带怯,而少女身上的馨香一阵阵地侵袭而来,感人灵魂,祁凤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乱跳不休。
模糊中,祁凤低头,身不由己地望着怀中少女,祁凤是半坐着,林瑶靠着他躺倒,便反而在他下面,林瑶抬臂攀住祁凤的脖子,两片甜蜜的红唇迎上来,引人陶醉,祁凤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林瑶的腰,那腰肢绵软无力,在他手心里细细哆嗦。
少年的热烈欲~望被猛所在燃,祁凤喉头动了动,略微翻身,便将林瑶压住。
☆、第84章
继鸾这一觉睡得有些艰难,感受像是守着一只老虎而眠,不知他什么时候会暴起吃人,然而徐徐地听到他沉稳的鼻息声,心才随着牢靠。
难堪地,楚归整小我私家也未曾乱动,继鸾乱乱地想了会儿事情,或许是被他的安然熏染,竟也以为困意上涌,于是情不自禁地也闭上眼睛睡了已往。
继鸾逐步竟做了个梦,梦到的是昔日的情形。
那时她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女娃儿,一日,父亲站在她眼前,说道:“鸾儿,你本是个外烈内柔的性子,但你天生宽和,悟性又高,是以爹才破例将太极教授给你,希望你能好好体悟修行。”
“爹,为什么不教祁凤?”
“祁凤年岁还小,而且他性情急躁,若是教会他上乘武艺,反会惹事,这也是爹选你传我衣钵的原因之一……爹不求你在武功上有什么造诣,只盼在这浊世之中能够安身立命,养护好祁凤……”
“爹护着我跟祁凤就行啊。”
男子一生叹息:“爹年岁大了,有些事不能强求……鸾儿,你要明确,爹传你武功不是偏向你,却是要你担负更多,也注定会受更多的苦,你是女孩子,原来不应如此的……唉,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那女娃儿仰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张口说道:“爹,我愿意。”
男子抬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摸:“好孩子,难为你了。”
当天天早上祁凤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继鸾早已经在院子里练得汗流如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打木人桩的时候手臂肿的睡觉都放不下,为了练熟八卦步脚底都磨破血肉模糊,心疼的祁凤抱着她的腿哭叫拦着不许她再习武了,求她不成,又去求父亲。
而男子只说了一句:“那就快些长大,等有了自保之力的时候,就不须要再束缚着她了。”
祁凤年岁小不太懂,只知道这是拒绝,便哭的满地乱滚。
但继鸾究竟是捱下来了。
而祁凤也长得这么大了,虽有惊险,却也安牢靠稳地到了如今。
谁人小小地女孩子仰望着眼前的父亲,那张模糊的脸上依稀露出了淡淡地笑容:“鸾儿,你做得已经够好了,可是现在……”
他转头看向别处。
继鸾随着看已往,却见天空里飞过一只极漂亮的鸟儿,羽毛辉煌光耀,满身有种淡淡的金光笼罩,自在地遨游在天空里,继鸾目不转睛看着,脱口叫道:“凤凰!”
那只鸟儿啼声嘹亮,声音在天际回荡,那极美的尾羽飘摇,他飞到继鸾头顶,围着继鸾转了几圈,继鸾看到他亮晶晶地眸子,通人心意一般同她对视,正当她欣喜不已的时候,他却扭头,振翼高飞,又向着更远处飞去。
继鸾看着这幕,不知为何心中升起极大的不舍,竟似乎他走了便再也看不到了似的,继鸾叫道:“别走,回来!”拔腿追上去,但脚步踉跄,双腿如同灌铅似的迈不动步子,似乎三岁小孩儿都跑的比她快,眼睁睁地看那漂亮的凤鸟儿远去。
继鸾跌在地上,父亲不见了,凤鸟也不见了,继鸾伤心之极,哭得泪眼婆娑,宛如当年谁人懵懂的小女娃儿。
“鸾鸾!”耳畔有人在急切地召唤,身子被牢牢地拥入怀中,继鸾双眸似睁非睁之间,却又听到另外一声,——“霹雳隆……”
震天动地似的声响,屋子都震得晃了起来。
继鸾吃了一惊,马上惊醒过来,头一眼看到的是身边儿楚归的脸。
楚归先前听到继鸾隐隐低泣,手足乱动,就知道她做了噩梦,正要宽慰,窗外遥远处却响起如此一声,似雷非雷,竟有点像是炮弹炸裂,令人震惊。
“发生什么事?”继鸾翻身下地,极快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又扶着楚归下床,楚归神情一变,道:“不妙……”
话音刚落,便听到另一声轰响,这一次竟赫然是在不远处似的!那震动发生的颠簸让楚归险些站不住脚,继鸾张手一抱,才将他稳住。
楚归来不及解释,只道:“先出去……尚有祁凤,赶忙去看看!”
继鸾也想去看祁凤,可是却撇不下楚归,便将他拉住:“三爷跟我来!”
楚归见她竟没有先走,便微微一笑,任由她半拉半抱着自己出了房。
继鸾出了房门口便大叫道:“祁凤,祁凤!”
正叫嚷间,就见到祁凤泛起在走廊末尾,手中却还牵着另一人的手,竟是林瑶!
两下照面,都吃了一惊,继鸾见祁凤跟林瑶都有点衣衫不整的容貌,尤其是一打照面,祁凤的脸便通红,相较量而言,林瑶反倒还算是镇定的。
来不及多说,楚归心道:“没想到小舅子比我这姐夫行动都快,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嘴里却极快道:“或许是轰炸,赶忙先出去。”
楚归说了一句,继鸾便半扶着他往楼梯下冲,祁凤跟林瑶牢牢跟在后头,正好老九在底下叫道:“三爷,快快!”
一众人等跑出厅内的时候,正好头顶上一架战机咆哮着掠过,险些能看清楚上头那圆圆的鬼子标志。
继鸾见那战机像是个俯冲的样子,心怦怦乱跳,生怕他掉下一颗炸弹来,一手拽着楚归一手拉住祁凤,双眸只盯着那阴险的飞机,只等他一有行动便也马上好闪躲。
幸好那战机直接便飞了已往,徐徐地远去,最后到了极远的地刚刚又响起一声轰响,继鸾铺开楚归跟祁凤,只以为手心里都是汗。
继鸾要抬手擦汗的当口,见楚归望着自己,眼神有些奇异,继鸾一怔:“怎么了三爷?”
楚归却摇摇头:“没事……对了,我得去年迈那一趟,轰炸机都泛起了,必是鬼子动手了,我得去看看他们那怎么样。”
继鸾连忙说道:“好,我跟您去。”
楚归眼睛又闪了一下,继而问道:“那……”歪头就看祁凤跟林瑶。
祁凤正拉着林瑶,继鸾也转头看向两人,望着两小我私家那副容貌,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便听到一声哀叫从门外响起,尔后有小我私家被两个随从扶着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继鸾见那人有些面熟,却一时叫不上来,倒是楚归将手略一拢道:“林市长怎么台端惠临。”
“什么台端惠临……”林市长一身黑袍,白瘦个高,脸上戴着副金丝眼镜,显得有些斯文,头顶本戴着礼帽,却在刚刚张皇之间不知丢到那里去了,“差点儿就被炸死在路上!”
林瑶慌忙跑过来:“爸爸,你没事吧!”
林市长见林瑶衣衫缭乱的容貌,又看向祁凤,马上之间瞪直了眼睛:“你、你们……”
林瑶见老家伙没事儿,索性给予致命一击,便道:“爸爸,你没事就好,那让我先容一下,这是陈祁凤。”
祁凤无奈,看看继鸾,硬着头皮走上前。
林瑶抱住祁凤的手臂,绝不留情地又乘胜追击:“爸爸,我就喜欢他,非他不嫁。”
林市长看看两个,脸色发青,刚刚被鬼子的轰炸机惊得半死,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个子女儿给的这“炸弹”越发厉害,林市长感受整小我私家都被炸飞到了半空,由由然地。
又当着楚归的面儿,只以为颜面无存,当下抬手就打向林瑶,谁知祁凤眼疾手快,稳稳地拦住了林市长的手:“别动手。”
林市长打不下去,又被个少年拦住了,马上倒吸一口冷气:“混账……”
林瑶见祁凤维护自己,大为欣慰,林市长则气得满身乱颤,动不了手只好动嘴:“这个小子是什么来路,让你这么神魂颠倒地,竟然还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举止!你马上跟我回家,两天后给我乖乖上船!”
林瑶叫道:“我不去,就算是死也要跟他死在一块儿!”
林市长按捺不住:“不孝女!”刚要抬手再打,楚归走上前来道:“林市长,有话好好说嘛,跟孩子动什么气?”
林市长深吸一口吻,青着脸道:“三爷……给你看了热闹……是了,他是谁?”林市长指着祁凤便问,他实在有些知道祁凤的内情,却不敢直接向楚归兴师问罪,如今只是明知故问。
楚归轻描淡写道:“他啊,我的小舅子。”
林市长一听,惊得双眼都要弹出来:“什、什么?”
继鸾在一边甚是尴尬,刚要作声,楚归不动声色地抬手在她臂上一按,继鸾心中一叹,很是无言。
楚归笑眯眯道:“他姐姐是我还没过门儿的夫人,祁凤虽然就是我的小舅子了,哈哈,林市长,我瞧令千金对我这小舅子情有独钟的,这一对儿站在一块儿倒也还算登对儿,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就不要棒打鸳鸯了吧?”
林市长支支唔唔,说不出话来,原先以为祁凤只是个毫无泉源根底的小子,至多是个保镖的弟弟,在林市长这种人眼里,便如同是佣人一流,谁知道楚归竟亲自启齿定了他的身份。
林市长皱眉想了想,如果真的是楚归的小舅子,楚归头顶尚有个楚去非……那么祁凤配林瑶倒也不算是辱没了。
林市长想来想去,干笑道:“话虽然如此说,可是……”
“现在是新时代了,而且又是很是时期,”楚归说道,“林市长就不用拘泥那些老的看法了吧……你看,轰炸机都来过一次了……”
林市长唉声叹气,只好道:“那、那我先带她回去……这件事等三爷得了空,再详谈如何?”
林瑶极为不愿意脱离祁凤:“我不走。”
林市长喝道:“你有没有点廉耻了!”
楚归道:“那也好,只是切勿为难令千金,林小姐虽然幼年,却是个有主张的人,林市长可别逼得小孩儿们演梁山伯祝英台那一出啊。”
林市长心头一惊,看了一眼林瑶,唯唯诺诺点了颔首,便拉林瑶脱离,林瑶依依不舍地转头看祁凤。
祁凤望着她,也有些不舍,扫一眼继鸾,却只能乖乖低了头。
林瑶随着林市长去了后,继鸾便问祁凤:“你……把人家怎么了?”
祁凤酡颜耳赤:“姐……”这可真是有空难言,罪上加罪。
继鸾恨不得把他狠狠地打上一顿,然而望着他的容貌,忽地又想到自己谁人梦,眼底就有些酸酸地,竟道:“……是了,你是长大了,有些话也不必听我的,有些事儿也可以随着自个儿性子了。”
祁凤没推测她会这么说,这声音里还透着凄然,一时大惊:“姐!不是这样!”
继鸾转过身,淡淡道:“不用说了,你再歇会儿吧,不要出去乱走,外头不清静。”
楚归在旁道:“我部署几小我私家留下来护着祁凤,不会有事的。”
继鸾点颔首,迈步往外就走。
继鸾跟楚归出了门,心里突然又想到一小我私家,便道:“三爷,尚有小我私家……是不是也屈驾你派人去看看?”
楚归瞄她一眼:“你是说柳照眉?”
继鸾坦然颔首,与其藏着掖着最后却仍旧被他看透,看透不说还横生许多怀疑,不如坦坦然然地。
楚归哼了声:“放心吧,那人命大着呢……”说着,果真又付托老九派几小我私家去看看柳老板如何。
黄包车驰过闹市,眼前泛起的场景让继鸾大为震惊,楚宅那里没有被炸弹波及,可是在最富贵的这条路上,却显然没那么走运了。
原本平展的地面上坑坑洼洼,炸弹坠落的地方显出一个庞大的坑洞,在坑洞周围,零零星散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人,有人已经气绝,有的却还在奄奄一息苟延残喘,随处都是惊呼声,□声,荣幸躲过一劫的人有的还缩在角落里不敢转动,有的满街上如疯了似地尖叫乱窜。
楚归显然也没想到现状会是如此凄切,见许多受伤的人兀自在地上挣扎,乱石之中还夹杂着许多残肢血肉之类,惨不忍睹……
楚归扭头便跟老九道:“多召集几个兄弟,把那些受伤能救的都送到医院里去。”
老九允许了声,转身去办。
继鸾自也听到,便看了楚归一眼,却听楚归喃喃道:“真的要开始了吗?”
继鸾心头一刺,扭头又看一眼周遭,看着那些残肢断骸,满地鲜血散乱,竟然有些无法直视,心里也沉甸甸地,黄包车经由谁人庞大的炸弹坑洞,继鸾望着炸弹的波及规模,心中模糊想道:“倘若那飞机真的在院子头顶扔下炸弹,我能不能保证三爷跟祁凤都平安无事?”
继鸾心头一阵虚寒凉凉浸过,正想着,手上忽地一暖,继鸾转头,却见是楚归捉住她的双手,略微用力一握。
☆、第85章
继鸾同楚归先去了楚去非的指挥部,大老远地就被惊得脑中嗡嗡,却见督军府门前的路都被炸的七零八落,树木断折,前门跟铁栏杆都被炸塌,尚有一些伤兵或呻~吟或倒地无声,竟比刚刚经由的中山路还惨烈。
楚归一个箭步从黄包车上跳下来,飞快地就往那里跑去,继鸾从没见过他如此紧张失态之状,可是却明确楚归的心情,当下急遽便跃了下来闪身跟上。
楚归眼中无他人,飞快地跑到前头,顺手捉住一个现场的士兵喝问:“楚督军呢!”
那士兵满脸尘灰,身上溅着血迹,见是楚归,便结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后面执勤的,督军或许在里头。”
楚归一听,转头看向内里,见那里头楼前的院子里坑坑洼洼,像是被细细轰炸了一遍,地上倒着几个士兵……委实惊人。
却不知楼里头如何,楚归体贴情切,心头凉透双腿发软。
继鸾眼疾手快,不动声色扶住他,她跟楚去非隔着一层,不似楚归那样儿骨血至亲,是以在这生死关头竟比楚归岑寂,当下道:“三爷别急,或许督军早一步躲了!咱们进去细细探询。”
那小兵心里慌慌地,生怕督军真有不测自己随着倒霉,急遽溜走。
楚归茫然地迈步入内,那炸弹或许是在窗外炸的,蹦飞了窗户,把旁侧的花岗石也给炸裂了,乱石蹦飞,地上七零八落几具尸体,楚归险些都不敢看。
继鸾却细细扫了几眼,沉声道:“三爷,这些都是底下的士兵,没有督军身边儿的人。”
楚归心头略微一宽,手用力地握着继鸾的手,就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然而继鸾心知肚明,这才是外面,楚去非就是在也是在里头的可能性较大,提心吊胆入了内里,见内里石块四散,物件缭乱,烟尘未退,有的房间里有人高声叫着,似乎负了伤,也有几个士兵无头苍蝇般穿梭其中,似是忙着救护,又像是逃离,竟没有人留心继鸾跟楚归。
继鸾怕里头有事,有心让楚归站着自己进去,可又说不出口。
继鸾忙着放眼四看,看法上果真倒着两三人,都不像是楚去非的身形,只有里侧楼梯口处,有一人趴伏着,被断裂的楼梯压住半身,看不真切。
楚归眼睛便直了,脚下情不自禁地就加速,险些跑到那尸体身边的时候却又猛地刹住,双脚像是定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继鸾一把竟没拉住他,只来得及叫了声:“三爷!”见他站住这刻,便急遽掠过楚归身边儿,挡着楚归的视线俯身把那人背上的灰尘一掸,猛地看到那跟楚去非相似的制服,心头也随着狠狠一颤。
那一刹,继鸾没理由地便在心底念起来:“千万不要是大爷,不要是……”如此竟屏住呼吸,手却忍不住地哆嗦,最终一狠心探已往,将那人身上的楼梯栏杆一抬,稍微看清楚底下的那张脸,心头才嗖地一宽。
这崎岖升沉实在太过刺激,继鸾脑中也昏了昏,要起身之时差点儿跌回去。
“不是大爷。”继鸾转头,望着楚归颤声说道,那瞬间竟有种大大松了口吻的感受。
楚归听了这一声,整小我私家反映了一下,继鸾已经走到他跟前,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三爷放心,不是大爷。”
楚归迟缓抬手,在继鸾肩头轻轻按了两下:“好……好……”他无意识地说着,闭了闭眼,不敢看继鸾只是调开眼光看向别处,但继鸾却也看得出,三爷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
继鸾放心了些,正要再去其他地方探探,身后门外却冲进几小我私家来。
“三爷,三爷!”当前一人叫着,几个士兵也跑进来,领头一个却是楚去非身边儿的副官,见楚归在便急遽道,“三爷,您没事就太好了,大爷派了人去您贵寓检察……听闻您出门了……”
“我哥在哪?”楚归精神一振,问道。
那副官带的人乘隙便去四处查探伤亡情况,副官道:“万幸大爷刚刚没在这儿,那些狗崽子是瞅准了督军府投得炸弹,大爷现在在……”副官本是一脸欢悦,说到这里却咳嗽了声,略微放低了声音道,“大爷人在明华寺……素日里这个点儿大爷都是在这儿的,今日从三爷贵寓出来也付托了直接来这,走到半路却突然改了主意叫去明华寺,原来是要请高僧给大奶奶超度的……”
楚归跟继鸾面面相觑,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楚去非躲过一劫,楚归惊讶之余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如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继鸾想到楚去非谁人风骚性情,没想到看待林紫芝倒也是一片真心,这忙乱之时竟还惦念着细理她的后事,却竟也因为这一点真心,让他躲过了日军早有预谋的轰炸。
副官又道:“大爷听闻指挥部被炸,忙着派人去找三爷,让见告三爷,先别去老宅,恐怕那也是小鬼子的目的……”
楚归道:“知道了,有劳你了。”
副官满脸堆欢道:“三爷无恙就大好了,否则小人也不知该怎么回复大爷。”
楚归跟继鸾改道便去明华寺,明华寺乃是普通的古寺,并非是日军的目的,因此未曾被炸弹波及,寺里寺外显得极为清静,却又有种山雨欲来之前的异样气氛。
寺外那几株梅花都谢了,衬着庙宇,伶仃零落地显出几分肃静寂然,隐隐地听到诵经的声音从内传出。
楚归跟继鸾见过先前轰炸后的惨状,又履历了刚刚那一番惊吓,现在站在明华寺外,两下里对比鲜明,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受。
两人疾步入内,远远地望见明华寺的大殿内有一道人影,似正在参拜,旁边却有个身披袈裟的僧人,双掌合什站立。
楚归见那膜拜的身影着制服,半身挺得笔直,明确是楚去非,心中竟然一震。
先前早有言说,楚去非是自小留洋,对这些中国风的神佛本是漠不关心的,早先楚归听闻他动了念头来明华寺就惊了一跳,如今看他竟在佛像眼前参拜,更是大为意外……意外之余,心中生出一种离奇的感受来。
两人将走到大殿外,见楚去非似是个要起身的样儿,便先不进去打扰,也拦下那副官,副官见状,便在外头站着警戒而已。
继鸾跟楚归站在大殿门槛之外,进了明华寺后就嗅到淡淡的香火气息,更如世外一般。
现在楚去非起身,同那站立一边的僧人攀谈数句,那僧人道:“阿弥陀佛,施主虔诚拜祝,我佛慈悲,必有所感。”
楚去非道:“多谢大师,希望如此。”
僧人垂眸:“浩劫来临,还望施主多多保重,这一城众生,也注意于施主身上。”
楚去非望着他,便道:“可不知佛祖会否寄予法力无边?”
僧人不动声色,依旧悄悄说道:“佛祖有心,但这是众生的劫运,是否能脱离苦海,虽有天数,仍待人力。”
“哈……”楚去非一笑,竟而一派释然,“大师说的是,人若不自救,又怎能寄托佛祖救之。”
僧人低头:“阿弥陀佛,施主了悟。”
楚去非一颔首:“内子的超度道场,还拖赖大师。”
“施主且放心。”
楚去非同那僧人说完,便转过身来,他先前早见到了楚归跟继鸾在殿外,现在便不疾不徐出来,看看继鸾,又看向楚归,抬手在楚归肩头一按,兄弟两个眼光相对,有些话早就心底明晰。
寺院内一片寂静,继鸾和楚去非的副官跟在数步之后,前头是楚归跟楚去非两人,徐徐而行。
楚去非低声道:“此番日寇以战机突袭,是想要对我下手,并非发动总攻,但却也随时进逼……这两年国际局势幻化不定,海内的话一方面有共军周旋,一方面重庆军力也在,日寇虽然在华北华中泯灭大量军力,但三方也互有消耗,这块地方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块肥肉,他们虽然想勉力吞下,却有些咬不动……锦城是华东这一片的龙头,只要占了这里,势必对他们的士气大有资助,他们是势在必得的,可是……”
楚归接口说道:“他们以为是块肥肉,谁知道却是块骨头,备不住会蹦飞他们的牙,甚至噎死他们。”
楚去非忍不住笑:“你说的对。你哥就想把锦城酿成一块硬骨头,一块咬不动的石头,蹦飞他们的牙最好噎死他们,小花……”
兄弟两人扑面而立,楚去非徐徐地出了口吻:“原来想送你跟你大嫂先一步脱离,我就没后顾之忧了,可是现在你大嫂已经……我虽然是不信佛的,但你大嫂信,先前在路上我心血来潮,就很想在这儿给她办一场法事,阴差阳错就来了,没想到正遇上躲过轰炸……我想或许这是你大嫂冥冥中保佑着我。”
楚去非的眼圈有些发红,楚归眼睛也有些发烧:“哥……”
“什么也不说了,”楚去非说道,“你不是小孩儿了,自己有自己的决断,哥不会强人所难……”他抬手在楚归的肩头按了按,又捏了捏,“而且我也知道,我弟弟不是会退缩的性子……你实在比哥哥强……”
“才不!”楚归皱眉说道,有些不喜欢楚去非这么说。
楚去非哈哈一笑:“而已,夸你两句你就受不了……总之,你做好准备……我只是随便说一句啊,走的船最迟只有明后天的了,再晚的话海上也会被封锁……你好好想想吧。”
楚归闷闷允许了声:“想什么啊想……”
楚去非重重出了口吻:“行行……该说的我都说了,现下我要去办正事了,你也先回去吧。”
“好。”
楚去非一笑,迈步要走,楚归唤道:“哥!”
楚去非停步,楚归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只好道:“你……”
楚去非看看他,笑道:“怎么了?”
楚归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下,楚去非看看他,笑着大步走回来,张开手臂用力抱了抱楚归:“成了吧?”
楚归的脸刷地红了起来,作势挣扎了一下:“什么啊!”
楚去非哈哈大笑着松手:“行啦,哥去忙啦!”冲楚归摆摆手,这一回是真的带兵走了。
楚归一直注视楚去非的身影离去,那样大步流星器宇轩昂威风凛凛的容貌,让楚归又感动又喜欢,甚至以为这样的楚去非该是战无不胜的,这种想法让他的心安了一下。
在回去的路上,楚归看着双方忙乱的人群,有的人提着各色行李,行迹急遽,已经是个要逃难的容貌了。
楚归突然张口说道:“脱离锦城的船最晚的是明天的。”
乱糟糟地,继鸾或许听不到,而且楚合并没有就特意跟她说,谁知道过了会儿,楚归听到继鸾说道:“三爷想说什么?”
楚归这才回过头来看她:“你要不要走?”
继鸾心头一揪,注视楚归的双眼:“三爷的意思是?”
“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照旧刚开始,如果真打起来,谁也不能保证……”楚归定定地看着她:“如果你要走,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送你跟祁凤走。”
刹那间,那些浮浮杂杂的人群都成了配景,耳畔的声响如潮起一般涌上来然后又飞快地退下去,在继鸾眼前只有那一小我私家,天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