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章 捡来的孙女（2/2）
花苗握了洪老太的手，看着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服，那神色却是温和中带着几分真心的担忧的，禁不住以为心里一热，那眼泪险些流出来，紧握了洪老太有些干瘪的手道：“洪奶奶，您老放心。谁人林少爷不外是心好可怜我，见我一个小女人在那里拾荒又脏又臭的，又和那些野孩子在一处，以为我可怜而已，才给我那些个散钱，我以后不要他的啦。”
洪老太露出笑脸来道：“这年头儿真是那句话，善财难舍。谁人林少爷肯这样帮个不认识的人，总是个好孩子啦，菩萨也会保佑他的。”
这时，那洪氏那里顾得上听那两人说话，早拿了一个烧饼从中间撕开一道偏差，把一个盒子菜打了开来，倒了些酱肉末子在烧饼内里夹住，用手抓了就往嘴里大一口小一口的流水似的送去，不外几口而已，一个烧饼就进了她肚子里。直到把这烧饼吃完了，她还将两个手指头送到嘴里去吮吸了几下。看得花苗一阵阵犯恶心。
那洪氏打开了盒子菜的香气引得洪家老俩口肚子也饿了。花苗就也照样子夹了两个烧饼，划分给了洪老太和洪老丈，那洪老太烧饼还没有进嘴里，就见洪氏老实不客套的又拿起一个烧饼往嘴里送去，洪老太生气道：“看你那样子也不知道饿了几多年似的，这样大年岁的人了露出这一副馋像来？也不丢人？”
那洪氏只管有吃的在嘴里，那里顾得去争辩，只边咬着烧饼边迷糊不清的道：“哼，不馋怎么着？从前要吃没得吃，嫁了个男子又是个见了一个子儿都要拿去打酒喝的酒鬼，如今有了吃的还想让我干看着不吃么？”
花苗最是瞧不上她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哼着气儿道：“你吃就吃罢，你也做出一点清洁点儿的样子来，就那样一手油渍麻花儿的，难看死了。”
洪氏不等她说完，就朝地上呸了一声道：“你真是活见了鬼了！你才洗清洁了一天脸，就嫌我脏了？你也不想想，你从那林子里让我娘给捡回来时那鬼样子，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你掉到那套猎物的陷阱里，要不是我娘救了你上来，你怕是早就见阎王爷去了，还在这里叭叭的说我呢。”
她说着时，又已经消灭了一个烧饼。这时边说边又伸手拿了两个烧饼在手里，花苗见她这样吃怕是一会功夫这两包子烧饼都市没有了，便伸手剩下的包起来拿到厨房里去了，只留了两三个在桌上给洪家老俩口吃，引得洪氏跳着脚指着她后脊梁咒骂，花苗只当没听见也不在乎。
洪老丈在炕上叹道：“你这样大一个嫁了人的妇人了，还这样不知羞臊的。还不如小苗子那样一个小女人，这一会儿功夫，我听着你吃了好几个了。你也留着些给我们当饭哪。”
那洪氏一听，便伸脚将脚下一个破篓子一脚踢翻，嘴里就说着：“我爱吃，我偏要吃，你管得着么？横竖这是我外家，你们生了我就要管我用饭，这是天经地义，就是衙门大老爷来了我也不怕，莫不是他管着我不许我在外家用饭了不成？”
洪氏犯起胡搅蛮缠的横劲儿，洪家老俩口那里不知道她的性情，也就不理她。花苗走回屋里来，只见满桌上散了的纸包，除了自己刚刚拿到厨房放起来的工具，剩下的可吃的工具都让洪氏给尝了个遍。那桌上散着些琐屑的芝麻粒儿，她禁不住就失声叫道：“真是好本事！你快遇上猪了。这一会子眼不见儿的功夫，这一包子三四个烧饼都没有了，你吃了几多个？”
洪氏这里肚里有了存货，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显得底气十足，梗梗着脖子叫道：“光是我一小我私家吃的么？他们都没吃么？”
花苗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上去伸手照着洪氏那尖嘴猴腮的脸子上打上几个耳刮子，可是想想她再欠好，也究竟是洪家老俩口的亲闺女，只得压了压火气忍住了。心道洪氏你个不孝女，你等着瞧罢，总有一天，我非得好好整治整治你不行！
这时，洪氏也吃了有个十二分饱了，就不再多说此外，横着扫了花苗一眼，只是她刚刚那盒子菜吃得多了些，满肚子都是些酱肉渣子，这工具虽然好吃，可是吃多了也怪咸的。洪氏就以为嘴里有些犯渴，想找水喝。
这乡下的贫穷的庄户人家，除了冬天偎炉子取暖之时，在炉子边儿上放下一壶水之外，由春天至深秋，差不多的时候都是不沏茶喝的，一来是省着柴火，二来是喝不起茶叶。这时那洪氏突然口渴起来，非找水不行，她可不知道昨日花苗在邻家贩茶叶末子的谁人小贩家里买了一小包杂茶末，也不知道花苗在后院灶台上点了小泥炉子热着一壶水，只当是家里只有凉水。便在桌上拿起了一只粗碗，到前院篱笆下的冷水缸里舀了一碗水来，站在那缸边，就接连着咕嘟咕嘟几声给灌了下去。
无奈洪氏这嘴里也是咸过了分了，这一碗凉水下去，竟是不大生效，幸亏凉水这样工具，缸里是很富足的，这洪氏就一只手扶了缸沿，另一只手就伸碗下去舀水，又接连喝了两碗。当她一碗一碗的水，舀起来向下喝的时候，洪老太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就在屋时向她叫道：“这个日子里天气都转凉了，那凉水怎么能那样拼命的喝，可仔细闹起病来别怨别人。”
那洪氏道：“我喝几碗凉水你也要咒我，岂非我不是你亲生的不成？不是你肠子内里爬出来的。”
她说完了这话，以为在外家也吃饱了也喝足了，大可以回家去歇着睡个觉。便招呼也不打一声，摇头尾巴晃的扭着水蛇腰出去了。谁知她还没走回自己家里，在半路上就只以为肚子里咕叽几声响，有些绞痛起来，她自知欠好，两手按了肚皮，人往地上一蹲，叽叽歪歪的道：“糟了，可不是真的要闹肚子罢，不行，我得运动运动去出一点汗，肚子就没事儿了。”
她这样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一会儿子她蹲着不动，便以为那肚子里好受了些，直起身子来一阵飞跑加了家里，前脚才踏进门槛，后脚就以为那肚子里闹开了锅了，连忙就嚷着到后院里的茅厕里去了。一会儿她完了事儿走进屋里来，就一屁股坐在炕边儿上，两手捧了肚子，骂道：
“这倒霉催的肚子，人穷而已，吃顿发面烧饼的福气儿竟也没有，还真闹起肚子来了，这可真是穷到了底儿的命.....”
她还不等自己这句话说完呢，就又蹦起来向茅厕跑去。就从现在起，洪氏就这样不住的往茅厕去惠顾，由下午到日头落山，差不多就跑了二十多趟，腿儿也跑细了半圈儿，到了最后跑也跑不动了，只得让自家男子搬了个破痰盂进来，自己就坐在痰盂儿上，两手扶了炕沿儿伺候着这肚子。这一下午实在是给洪氏闹得筋疲力尽，整小我私家趴在炕上也以为满身都脱了一层皮儿似的，着实是尝了一把凉水在肚肠里开顽笑的滋味儿。
这时日头落山，各家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因着花苗昨日用那些散钱买了些白面回来，便想着让洪老太做一顿卤面来吃。前些日子洪老丈总想着吃个打卤面，总是家里没钱办置白面，就弃捐下了，如今有了面，家里又有自腌的黄酱，尚有这烧饼和盒子菜里的酱肉末，完全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打卤肉面了。
洪老太就在院子里的小泥炉上坐上了一口锔了钉的大锅，烧上了一锅水，又将一方柳条编的笼屉托子盖了，只一阵功夫就见在那缝里，只管冒出丝丝的热气来。花苗就从厨房里灶台旁边端出来一只缺了口子的黑瓦盆，盆上盖了一条白布的湿帕子。那瓦盆里装着花苗拌好的卤汤，那一盆里有黄酱、酱肉末子、一点葱花，用芡粉和花椒一起煮开了的，散发出浓重的肉香气。另一个小盆子里就放着一大捆刚刚擀好的宽面条儿。
花苗取来了笊篱筷子，就在洪老太旁边蹲下等着下面条。洪老丈拿着小板凳坐在屋门口上，那一阵风吹来将面锅里的热气儿正吹到他脸上来，他就耸了鼻子尖禁不住闻那香气，道：“好香，咱们家可良久没吃一顿卤面了，可怜小苗子这一点子的丫头，为着这一顿卤面倒要整日去扒那秽土堆呢。”
说着，他便长叹了一口吻出来。花苗回过头来慰藉他道：“洪爷爷，拾荒好玩儿着哪，我不怕。未来总有一天，让你们大鱼大肉吃厌了嘴儿的时候也有呢。你们就等着瞧罢。”
洪老丈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道：“哎哎哎，我等着，等着小苗子领着我吃大鱼大肉呢。”
这时，锅里的水开了，花苗帮着洪老太把面条下到内里，一会儿功夫面就煮好了。花苗便先拿过一个大碗来，捞上了满满一碗面，又将一个小碗里盛了卤子，一齐送到屋里桌子上，又把洪老丈扶到了椅上坐下，将筷子也塞到了他手里，笑道：“洪爷爷，你先吃罢。这卤子香得很哪，我给你倒上你就这样拌着吃罢。”
洪老丈一手接下筷子，一手探索着摸了摸碗道：“我这家里吃白饭的怎好先吃呢，等着咱们一起吃罢。”
花苗听了，赶忙在锅里又捞出两碗面来，和洪老太一起在桌子前边坐了，那洪老丈这才吃起面来。只见他用手摸了卤子的碗，将那一小碗卤子都倒在了面碗里，然后用筷子搅拌了一阵，低了头便稀里唆罗的吃起来。他吃得香极了，一碗面纷歧会儿功夫可就吃了个干清洁净。
花苗也不等他说什么，就拿过了面碗去，到外面锅里又给他盛上了一碗。这回连卤子也给他拌的匀了，送到洪老丈眼前来。那洪老丈这时心里也不知是种什么感受，只以为自己生的那亲生闺女还不如这个半道捡来的小丫头，便叹了口吻接过碗来道：“你这丫头随着我们老俩口可是受苦了，瓜子儿不饱是人心，你弄来这吃食，自己吃不了几口，倒都叫我们两个老饭粒儿给拾掇了，真是.....”
花苗笑道：“你们两位老人家怎么这样说话？若不是你们收留了我，我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在街上做要饭花子呢，怕是要睡在破庙里了。要不是我躲在山里遇见了你们，这会子想是让那些人给找到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