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章 捡来的孙女（1/2）

花苗进了屋子，见着屋内里只有洪老丈一小我私家在那里间炕头上躺着。没有看到洪老太的人影子，想是她趁着天儿还早，去那山脚下去捡柴去了。花苗就将手里那些烧饼、盒子菜放在桌上，提了水壶去院子里生火烧开水。

那洪老丈乃是一个眼盲的老人，通常里都是老妻和花苗弄了来工具他吃，因着眼睛看不见什么忙也帮不上，但那耳朵和鼻子却是极灵的。花苗一进了屋子，他便听见了响动，听那脚步声认出是孙女回来了，便在内里说道：“小苗子回来啦，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快进屋来歇歇。”

花苗听了这话，便在院子里说道：“洪爷爷，我在烧水呢，等会泡壶茶给你喝。”

花苗刚到后院厨房里将那水壶坐到泥炉子上，转身回来前院，只听得门口有个女人的声音冷笑一声道：“哟，你这丫头捡剩儿莫不是捡到金元宝了，瞧你挽着袖子想是要做饭吃呢？我们家可是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花苗听这声音就皱了一皱眉，往门口一看，一个三十出头儿的干瘦妇人妆扮的女人倚着门站着。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门边儿，正往花苗身上瞧呢。这女人身上穿着件灰青色的衣裳，也不知从哪淘澄来的，那衣裳和她身体并不贴，犹如在上半身上罩了个大布片儿一般，那衣襟上也斑黑点点的弄了许多脏点子，也不知是油渍照旧泥水印儿，而且那衣裳上打着补丁的地方又都脱了线，身上拖一片挂一片的，实在不是个样子。那妇人的头发也不知梳没梳，乱得象焦草一样，在头顶上篷起来一寸多高，双方高颧骨上长着些雀斑麻子，那额角前的几缕头发挡了半边眼睛，那眼珠照旧朦胧的没有精神，那副容貌实在是难看。

花苗虽然是如今在这里拾荒了一阵，也过了泰半年的穷苦人的日子，虽说脸上也不常象原先那样洗的那样清洁，但也实在未曾糟蹋成这个妇人这般丑样子，她斜了眼睛瞅了那妇人一眼，哼也没哼一声，只当是没望见。

那妇人瞧见花苗并不搭理她，也不介意，只扭了屁股径直向屋里走了来。花苗在门口两手一伸，拦着她冷笑道：“你做什么回来了？是不是又来刮蹭工具了？”

那妇人瞪着眼睛在花苗身上推了一把，骂道：“放你母亲的屁。老娘的外家，还不让我回来不成？你这个不知在那里捡来的野丫头，倒弄得象这屋里正枝儿正派儿似的，滚一边儿去罢。老娘的事儿由不着你来管。”

她两小我私家正在争执的时候，内里的洪老丈早已听到了消息，气得在床上满身乱颤，哆哆嗦嗦的在里屋摸着炕边儿起来下了地，摸到了外间来，在花苗睡的那张床板上探索着坐下，指着门口的偏向，瞪着两只看不见人的灰蒙蒙的眼睛，道：“你这畜生，通常里不养活我们两老也而已，还隔三差五的来搜罗一番，但通常个针头儿线脑的也不放过，我....我要去衙门告你去.....”

那妇人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哟，我的瞎爹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管得着我么？你这屋里穷得只剩下四面墙了，还道是家里有金元宝银锭子呢。照旧省省罢。”

原来这妇人即是洪家老俩口的独生女儿，因着快三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因此小时候也是疼着惯着，没想到竟弄出一个不孝的败家女来，她嫁了邻村的一个庄户人家，嫁人时将家里老俩口从嘴里省着吃攒出来的一点银子全带走了不说，从嫁到夫家连外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她男子也是个好吃懒做的混痞，家里几亩田不想下力种，都租给了此外人家种，收几个租子钱过日子，这洪氏也是个管着八方贩骆驼的，给人说媒拉纤挣几个油盐钱。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倒也回到外家来，顶着名儿是看看二老，实在就是把能用得上的工具都给划拉回自家去了。洪家老俩口年岁大了，洪老丈又眼睛看不见，洪老太也没气力跟自己女儿争夺，只得任着她去了。

可是自打洪老太上山捡柴时遇着了饿得险些昏已往的花苗，并把她带回家收留了之后，这花苗就主动随着邻家的拾荒的小孩子们一起去捡剩儿换钱，有时还上山随着洪老太摘些新鲜的野蘑菇，野木耳等山货换些米面。花苗最是瞧不上这个洪氏，这个洪氏也以为花苗是个眼中钉，好象她家里有千金万贯都让花苗给私藏下来了似的。因此两人从初晤面到如今相看两厌，是再正常不外的了。

那洪氏顶了父亲几句，见父亲坐在那里气得直喘，也就转过头来对着花苗看了几眼，没想到这几眼却让她看出玄妙来了。只听那洪氏哟了一声，怪声儿怪气的道：“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今天你这野丫头怎地把脸子洗得这样清洁了？”

花苗偏着头冷哼道：“岂非我这脸就该脏一辈子，禁绝洗清洁了么？”

洪氏撇着嘴笑道：“清洁是许清洁，可是你不在家里洗，怎么在外面儿洗清洁了回来呢？兴许是你这丫头洗清洁了脸，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儿罢？”

花苗听她话里有话，便板了脸道：“你倒说说，我做了什么事儿来？”

那洪氏一屁股坐在一条小板凳上，冷冷的瞄着花苗笑着道：“谁知道呢？这如今的年头儿，人的心眼儿坏着啦，你这丫头的年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洗清洁了又是这么一副俏生生的容貌儿，可保禁绝有没有人来打你的主意，我往常来一百次也没见你洗回脸，这今儿将脸子洗得干清洁净的，头发还梳得光光的，我瞧着就很是希奇，怕是有什么好事儿了罢？”

洪老丈在一边儿听得女儿说话难听，便道：“要你这样说，她一个丫头洗脸梳头，还得挑一个日子么？”

“日子倒是不用挑，只是为什么今天她突然洗起脸来？”

洪老丈怒道：“她除非这一辈子不洗脸了。若是要洗脸的话总有个第一次，在你眼里看来，小苗子洗了个脸就希奇起来了，你说罢，她怎么就洗洗脸就招来你那些咸淡话来？”

这几句话把个洪氏倒顶的无话可说了。她眼睛往那桌子上瞟了一眼，却望见那两包烧饼和一包盒子菜来，又见一个蓝布帕里的一个小木梳子和那一小包皂豆，便抢上去扒拉开一看，嚷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脸子洗得清洁起来了，原来是有了缘故了，你那里有钱买这些烧饼吃食。尚有个梳子和皂豆，一定是有人送你的，你还不实说么？”

她嚷起来的时候，那洪老太已经捡了一大捆柴禾回来了，在院子里就听见了她女儿的声音，她刚走进屋里来，洪氏就一把抓住了她娘的胳膊，把那包烧饼直送到洪老太的眼睛边儿上，嚷着：“娘，你倒瞧瞧，这丫头整天捡破烂儿，倒能捡着这新鲜热乎的烧饼盒子菜啦？要是这样，我们也不用下地做活了，只整天随着你们去拾荒去得了。”

洪老太让女儿搓磨着直拎到那桌子边儿去，果真见尚有一大包的散发着酱肉香气的盒子菜在那里，她耳朵里听着洪氏那样说起来，又看花苗今日果真面庞洗得干清洁净的，清静日里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洪老太自收留了花苗以来，也没见她象今天这样悦目，那通常灰土蒙着的脸子竟然是白嫩细致的，禁不住也起了几分管忧，怕是真的有人打着这丫头的主意，这丫头再上了当，可怎么得了？

洪老太便担忧的上前扯着花苗的手，道：“好孩子，你别让我担忧，你这买烧饼的钱那里来的？尚有那一大包盒子菜，这要二十文钱一包的罢？我瞧着人家买过的，这工具不自制，你捡那些破烂工具那里够买这些个工具的？”

花苗见洪老太担忧她，也知道她是怕自己上了坏人的当，禁不住心内可笑。差点乐作声儿来。心道你们不知道我的泉源，只当我是个野丫头呢，为着这么几个烧饼我就能上了坏人的当么？可是她此时却不能将自己的泉源说出来，便只有将林远怎么在秽土堆那里认得了自己，又是怎么又带来了庄辰来帮她，因些买了这些工具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洪家老俩口这才略以为放心。那洪氏见花苗说的这样斩钉截铁的，不象是撒谎，又以为那鼻子里窜进来的酱肉的香气实在好闻得很，熏的她整小我私家都软绵绵的了，情不自禁的就在那桌子边儿上坐了下来，适才那责难花苗的态度也改变了，换了一副小心讨好的福气儿，脸上带了笑容，向花苗笑道：

“你这丫头也是的，只要你没有什么错处，何妨就把话直说了呢，也省得我替你担忧了一顿。这积品行好的人是有的，你早说就完了。我问你，那两个念书的少爷既是这样可怜你帮你的话，决不能就买点烧饼吃食就算完了的，一定尚有给你银子了罢？你实说，他们给了你几多银子，你拿出来了借我一点儿也好，我们家男子如今还欠着人家债没还上呢。”

花苗心里瞧不起这洪氏，冷冷的道：“谁人林少爷昨日给了我一把子散钱，我已经买了些白面放在厨房里了，今日那庄少爷也要给我一锭十两的银子，我却没要。”

那洪氏一听，象是身上掉了块肉相似，一个高儿蹦起来猛拍大腿叫道：“你简直是个傻子！人家给你银子你为什么不要呢，不偷不抢的，不要白不要哇！”

洪老太见这个闺女实在不是小我私家样子，便骂她道：“嘿，你不要再乱说了！她一个好好的清白小女人，为什么要凭白的要人家那些银子。你先是追问她做了什么事儿，这会儿又问她有没有要银子，岂非她是你养的闺女么，要你管着问着。等你自己生出来闺女，再教育她跟人家少爷要银子去罢。”

说着，洪老太又问着花苗道：“孩子，谁人起先的林少爷倒是个好人，只是咱们承人家一次情就够了，没有平白无故的一直受人家恩惠的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