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1/2）

“阳春面”很快就做好了，男子用木盘子端了两个白瓷大碗，一溜稳稳当当地放在靠窗户的木桌子上。“来，吃面！”说着将其中一碗放在了她眼前，给她递了筷子，自己则捧着另一碗大口吃了起来。

情感这货自己也得用饭呢，而且想吃面。褚茫茫觑了他一眼，对方老实盯着自己的饭碗，吃得津津有味，看得她更饿了，她也不客套什么，捋了捋手里的筷子夹面往嘴里送。

第一口，她愣了一下。她这人对饭菜不怎么考究的，但开店的人能把面做成这么个糟糕的滋味还真是有些希奇。碗上面飘着破碎的**蛋沫子，看不出是白是黄，稀稀落落的两片青菜，上头还带着未化开的盐疙瘩。

胃里头一饿就不停地收缩、冒酸，她抿了抿唇，鼎力大举将面拌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这面最大的优点就是量多，她一天没吃工具，到最后死活也喝不完面汤，真是值得赞美。

“你是第一个能把面条吃光的人。”男子的语气有点怪，不知是对她赞许照旧惊讶。

“……这面是你做的？”

他一手支着筷子一边对着面条叹气：“我是做演出头条的，这也算剧组的道具了，演员才不会吃这玩意。”

“道具！这面……放了几多天？”褚茫茫感受胃里一阵抽搐，特别痛苦，像是身中剧毒一般，她可以想象到，一碗面循环使用，这个剧组来拍戏，端出来，拍完把面放起来，下一个剧组来了，把面端出来……

“你不用畏惧，这是我刚刚做的，给人吃的，我就这个水平。”他挠了挠头，“白昼事情的时候有个厨子做饭很好吃，到了晚上，剧组可能过来，但没有人来用饭了，我照旧得给自己做饭吃，捎带你一份。”

“唔……好。”她扯过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顺便擦掉被他吓出的冷汗，盯着一碗汤斟酌了许久，启齿问，“你们这儿，需要帮工吗？”

男子僵了僵，仔细审察她的脸，确定她不像开顽笑的样子：“我也是个打杂的，给我叔看店，详细的事还得等明天问他，行不？”

褚茫茫点颔首，故作老练：“你这里人为怎么样，包吃住吗？”

“包吃包住，统一服装，实习一千二，干够三个月转正一千五。”男子爽性回覆，蹙了眉有些犹疑地看她一眼，“活是挺累的，一天两个班轮换，也没个节沐日。”他看她脸上皮肤挺嫩，泛起一种未经由细心呵护却如最初自然的水润，十足十的学生妹，八成没受过苦。

“唔，还好。”小都市过来的，对这些价钱不甚相识，她吃不多吃，穿不多穿，有钱拿就好。

男子看她两手空空，眼神落在碗边上直发呆，又是孑然一身，真不像外地赶来打工的，想了想，劝道：“你要是从家里跑出来，想提早体验生活的话，我是不怎么建议的，现在是六月底，没放假吧？”

“我……”一听他的话提抵家里，褚茫茫心里马上涌上酸涩，冲他笑了笑：“我高考完了呢，家里有点乱，也没我念大学的可能，所以随着邻家大妈出来打工，半路走散了，行李被人抢了。”

真是下气死了，她以为她这十八年发生的事加起来都不会有这些天来得狗血，好不容易逮着人体贴她，也便如实说了出来。

男子眨了眨眼，真惨啊，快遇上扑面那条街上拍影戏的了。“你晚上有地方住吗？没地儿的话在这儿住一晚上，职工宿舍。”

“好。”住职工的地方肯定不花几多钱，她从裤兜里摸出零零星散的一把钱，十块二十块错在一起，囊中羞涩的滋味，简陋就是对着这点钱，又是疼惜又是不舍，正想着从里头拣出六块钱给他，却被他一手叩了已往。

“明早再算吧，打烊了，一会我带你上楼。”男子冲她点颔首，把肩上的毛巾往椅背上一搭，提了两只碗送进厨房里，朝着门外大叫了一声：“打烊了！”便拉过两扇大红木门一合，嘎嘣一声落了锁。

木质楼梯旋转而上，每走一步就发出踏实沉闷的响声，内里通电的灯笼次第晃过，留下满眼的新奇。随他上至三楼拐了弯，男子在边角一处房间前停了下来，掏钥匙开门，插房卡。

“好好休息啊，我叫卫洋，房间在楼下202。”

“褚茫茫，谢谢。”关门之际她对他微笑，从门缝里深望了他一眼，记着这个叫卫洋的男子，眉眼周正、脸庞清秀，或许二十出头的年岁，是今天遇到的第二个不错的人。

褚茫茫审察了眼前不算大的房间，里头平行摆着两张木板床，墙根处有衣柜，对着床的是一台约莫二十五吋的电视，旁边放了台电话机。

她蹲在电话机前组织了一下语言，看了看时钟刚过十点，用手指一下下戳着号码拨回老家，滴滴声响约有十余次，终于有人接通。

里头传来迷糊不清的、嘀嘀咕咕的男声，她憋了憋呼吸，轻轻喊了声：“爸。”

对方或许没听清楚，大着嗓子重复了一遍：“喂，你谁呀？！”

“是我，茫茫，我到s城了！”

“是你啊，这么晚打什么电话，到就到了吧……”

骂骂咧咧的声音断续入耳，也许出了省信号会欠好？也许是他喝多了酒？也许旅馆的电话质量不怎么样？她准备了许久的话，正想牵个头说下去，话筒里已经传来了挂断的巨响。

憋眼泪憋得两眼发胀，她用手背搓了搓眼眶，实在累得不想洗漱，拖着步子往床边走，一个仰身把自己摔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