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夜饭 ...（1/2）

20、年夜饭

第二十章年夜饭

那晚，邵三爷照旧如大伙所料，定时驾到七班牢号，手里提着两只饭盒。

罗强打开饭盒，浓郁**喷香的味道扑了满脸。

“刚买的，热的，赶忙吃。”

邵钧歪戴着警帽，在屋里晃悠，指指点点，这个褥子没掖好，谁人饭盆没刷清洁挂着米粒儿呢，尚有谁人谁的球鞋放地雷呢，臭死了这屋还能住人吗？！

邵钧也是刚从城里回来，说，双井那里儿开了一家“双流老妈兔头”，老板是成都人，正宗的，特好吃，他吃完了觉着好，猜到罗强肯定喜欢吃，就顺便买了四个。那家饭馆隔邻尚有一家“久久丫”，于是又买了两斤辣鸭脖。

罗强盘腿坐在他的床上，两条腿上摊着饭盒，低头哼了一句：“以后天天都有啊？”

邵钧不屑地说：“美得你，你还天天都过生日？”

邵钧又跟顺子说：“下回你生日，我也去那家店给你买兔头。”

刺猬赶忙说：“三爷，我爱吃溜肝尖，尚有焦溜丸子！……西四那家砂锅居的，正宗老北京菜！”

邵钧说：“你这个月挣不到两百工分，我就不给你买焦溜丸子了，你看着办！”

就为了自己生日这顿焦溜丸子，刺猬从床上蹦起来，又立正又敬礼的，跟邵警官保证劳动课一定好好体现。

罗强算是领教到了，邵三爷这一招邀买人心，做得真叫漂亮，没得挑礼儿。小礼堂门口那块小白板，从政治学习改成生日祝福，八成也是三馒头的蔫儿主意。

邵钧对五六七八班的每一个监犯都很好，都很能聊，也看不出有什么偏心。

罗强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人照旧岁数大了，孤苦着，寥寂着，心理难免懦弱，想要有人惦念他，想要望见有人对他好。

想要知道自己在有些人心里，份量纷歧样。

罗强觉着他以前不这样儿的，以前不在乎任何人，现在老了，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可以铺张，心眼儿就变小了。

天越来越冷，落掉叶子的槐树用青涩的枝桠拥抱天空，黄土操场冻得硬硬的。

罗强睡觉的铺位正好紧挨窗口，又是上铺，视野很好。

他以前睡觉最讨厌亮光，有个光线和消息吵到他，他能掀床抄鞋底。厥后不知道咋的，从某一天开始，他开始拉开窗帘睡觉，让冬日的阳光早早地盛满一室，全然无视一屋人敢怒不敢言的怨愤眼光……

从他躺的谁人位置角度，头枕在胳膊上，正好能看到从办公楼通向监舍楼的一条林荫小径，尚有泰半个操场。

天天早上六点多钟，邵钧歪歪地戴着警帽儿，小跑着从办公楼出来，一路跑还一路急遽忙忙抓腰带，往上提裤子，一看就是小时候家长没管好，惯的，养成了果真场合抓裤腰的臭偏差。

晚间吹熄灯哨之前，邵钧怀里揣着几袋熬夜用的零食、闲书、游戏机，溜溜达达地，再一次走过来。这人途经操场的单杠架子，每次都市搁下工具，脱掉制服外套，用力搓搓手心，然后飞身抓住单杠……

罗强远远地瞄着，一开始是帮邵钧数数儿，看这人今天做几多个引体。

厥后就不是数邵钧做了几多引体，而是数这人身上有几块小腹肌，几块小腰肌，眼神形貌着邵钧微弓着背、臀部拱着徐徐向上发力挺身时，腰部和大腿的线条……

有时候三馒头心情好，体力充沛，当晚肉吃多了，会跑两圈儿出出汗，嘴里呼出一溜白气。

跑步的时候屁股很翘，特悦目。

罗强看着这人一直跑出窗户沿儿，跳出视线之外。他的脑壳下意识地移动，再移，追逐着人影儿，冷不防胳膊肘底下一空，险些头朝下掉下去……

那年的夏历新年特别早，在一月底。

牢狱里过新年，工厂放假，开联欢会，发新被褥，还给改善伙食，监犯们可兴奋了，希望天天都像过年一样。

邵三爷那天一大早进到监道，抬头一看值勤小白板，就愣住了。

“一帮兔崽子……”

邵钧笑骂。

小白板被人涂了鸦，有人拿粉笔写了几行粗粗的彪悍的大字：邵警官，年三十我们要吃饺子！要猪肉大葱馅的，没肉的饺子我们不吃！！！

旁边儿几个班的牢号里发作出起哄的笑声，邵钧循着笑声看已往，猜都猜得出这几个字是哪个王八蛋写上去的。

谁有这么斗胆儿跟管教的提要求？

还能有谁？就是内谁，内谁谁！

管教的实在早就有准备。北方人过年，一定要吃饺子，没有饺子，那都不叫过年。

那天下午，雪后薄薄的阳光斜照进大食堂，全一大队的监犯坐在食堂里，团体包饺子，可欢喜了。

每个班的人扎一堆，围一个桌，自己和面，自己调馅儿，自己包，能包出啥就吃啥。

都是一群老爷们儿，这时候就显出会做饭的和不会做饭的区别。这个岁数的北方男子大多在家里不干活儿，都是老妈或者媳妇做饭，所以许多人只会吃饺子，基础不会包饺子。

刺猬就不会包，饺子捏出来不方不圆的，跟个畸形烧卖似的，照旧启齿的。

胡岩也不会包，捏固来捏固去，下锅就散成片儿汤了。

大伙围着看罗强包饺子，皮擀得很圆，很快，手指头极其利索。

“强哥，成啊，醒目啊！”

“以前在家老做饭吧？老给媳妇做饭吧？强哥咱嫂子是哪位啊，天仙吧，真他妈有福！”

罗强冷笑几声，笃志熟练地捏出一个一个形状端庄完美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