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1/2）

那三个匪首心中有数，说什么市价三千两云云那都是谎报。劫到了贺栖城这批货后，他们一打开箱子发现不是黄白之物而是一些草皮树根就不由大失所望。之后隔了数日，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懂行的人上山来估价。那人说药材价钱难以推断，这三十六箱药材至多只值五百两。按江湖规则，贼赃只给三成，若他们愿以一百四十两脱手，那人愿做中人替他们找到下家。三个匪首听后委实难决。日月神教的圣使每年三月初三前来收账，他们在这一年中实在是没有什么结余，若是以一百六十两脱手，照旧于事无补，若是不卖，这批树皮草根留着又是毫无用处。只得盼着过一阵兴许行情好些，再行出售。此时听绿翡说来，这批货价值六百两，那中人竟然想赚他们四十两，倒是幸好没有脱手了。

山大王在心中把算盘打了一遍，发现将药材买还给贺栖城是现在最划算的措施。有了这三百两纹银，自己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只不外，若是能再从贺栖城身上多弄一点钱财，那可就更好了。

山大王盘算主意，连忙在左首男子耳边低声耳语起来。他手舞足蹈说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左首男子才转过身，对贺栖城高声道：“你说得就像真的一样。我且问你，若是三百两就可以重买一批货物，你为何还要冒险上山来赎回？你明确是想要压低价钱诱骗我五鹿山的兄弟！”

绿翡闻言连忙接口道：“你可知从长白山运到此间要破费几多时日？这一来一回最少要两个月有余。若不是急等着这批药材用，我家大少爷怎么会冒险来到此间？”

左首男子马上大笑道：“原来是急等着有用啊！那正好，拿六百两纹银来孝敬你贼爷爷，货物一分不少全数退回。”

绿翡朝地上啐一口唾沫：“呸！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家大少爷一小我私家那里用得了这许多药材？黄河在河南府决了口，疫症发作民不聊生，大少爷这才从库里花自个儿的钱支了这批药材，是企图赶着运去救灾的。你们倒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抢发天灾的财！认真是好不要脸！大少爷一年的红利不外五百两，光是支取药材就花了一泰半，再加上这三百两，他这一年白干了不算还要倒贴一百两。你们还想要三百两？呸！不如把我拿去卖了罢！”绿翡越说越气，说到厥后连眼圈也都红了。

一听这话三个匪首脸上俱都是讪讪。左首男子干咳一声道：“你说去救灾即是去救灾吗？你可有什么凭证？”实在黄河泛滥古已有之，加上这些年朝廷修葺倒霉，更是一年一小灾，三年一大灾。河南府发洪流之事他们早有耳闻，只是不想在个小丫头眼前落了体面，才有这一句反驳。

绿翡闻言不由骂道：“这种事还需要什么凭证？你们也不去探询探询，徽州贺家的总掌柜在这四周修桥筑路救过几多饥民？寻常劫匪见了咱家的旗帜从不染指，你们倒好，一劫就劫救命的货物！”

实在她这番话多有夸大，要是真遇上穷山恶水中的匪徒哪尚有人管是谁家的货物。只是贺家在山西一带简直颇有名誉，自从贺栖城接任总掌柜以来也多有乐善好施之举，四周的帮派几多会给些体面。再加上贺家的商队往常走的都是大路，所以简直少少有货物被劫。这一回贺栖城下令加急运送，手下的管事一时贪快选了这条道，才会正巧撞上了五鹿山的山匪。

左首男子被绿翡一通抢白，登时接不下去。右手边一个独眼壮汉却“啊”的一下叫作声来。“年迈，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老家闹干旱，简直是有个姓贺的商人送来了米粮，我一家七谈锋不至于通通饿死。”他这话一出，当下又有几个小喽啰也纷纷记起了贺家在这一代的名声，你一言我一语，马上把贺栖城夸得恰似菩萨下凡一般。

山大王暗道，此时若是再跟贺栖城讨价还价难免叫兄弟们看不起，登时一拍大腿道：“三、三、三百两拿来，药、啊药、啊药……还你！”

见事情谈妥左首男子不由颔首，尔后又面露难色，对贺栖城拱手道：“只是这些草皮树根被兄弟们翻得有些缭乱，放在后头又多有日晒雨淋，只怕不似原先那般好用啊！”

贺栖城摆手道：“无妨，我还请了两位平阳县里的医生一并前来。若是大王许可，我这就让他们上山，先将药物分拣整齐，再行装箱带走。”

东方不败直到此时刚刚知庆贺栖城心思缜密，竟连此节都已事先算好了。

一行人各自交割赎金、分拣药材、装箱运送、贺栖城下令启程不表，东方不败却突然想起一桩事来。

一直忙到日头过午，那三个匪首送走贺栖城，坐回聚义厅中，心中不由颇感自得。如此一来，今年的三百两银子筹足了不算，未来传出去也是一桩积品行善的美事。

五鹿山上的山匪本就是些破落户和荒年过不下去的庄稼汉，一整座山寨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找不出。像是此等山匪在江湖上是最不入流的一等，既没武功又没钱没势。不外江湖人事事考究义字为先。若是做过赈灾救人劫富济贫的善事，哪怕你武功低微照样可以受人尊敬。若是像万里独行田伯光那等下作的采花大盗，饶是武功高强，也会遭人鄙弃。是以三个匪首坐下来细细讨论了一遍前因效果，竟是越说越开怀，那山大王更是大笑不止，在八仙椅上如猢猴一般上蹿下跳起来。

这一天红日当空，是个冬日里稀有的大晴天。三个匪首正在相互吹嘘，突然以为身上一阵发凉，扭头一看，聚义厅门口不知何时竟站了个白衣人。

山大王登时一拍大腿，咆哮道：“你是、啊是、啊是、啊是何人？”

白衣人背对三人，闻言却不转头。不知为何，聚义厅外原来守着的七八个喽啰在听到山大王这句喝问后竟也没一个上前。那山大王嘴倒霉索，脑子却不糊涂，一见这光景，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想当年，那日月神教的圣使第一年来吸收土地的时候可不正是如现在这般，使了个什么点穴法把一众兄弟全都定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