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江湖愁（1/2）

田伯光一手堵着自己肋间的伤口，另一手拄着刀，委曲没有倒下去。

指间粘糊一片，他咬牙按得更紧了些。疼痛带来的清醒并没有一连多久，在他挥刀挡下新一轮的攻击之后，失血所带来的眩晕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而摇晃。

早先他还能听见狗子和其他兄弟与敌人武器相交的声音，徐徐地，他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被放大的心跳声与喘息声。他近乎于麻木地一次又一次地举臂挥刀，耀眼的阳光正在头顶上冷笑。

这场噩梦似乎永远也没有止境。

他多想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回到现实中。他意气风发，他嚣张潇洒。他有一帮生死相随的兄弟，有几个真心相交的挚友，尚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对了，谁人女人……现在在那里？

嘴里是浓重的铁锈味，还泛着酸苦，似乎连舌头都感受不到了。

大腿上又中了一镖，他闷哼一声。

眼皮越来越极重，可能是血要流尽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孤儿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地活到十八岁，命已经够硬了。

原来……

阳光很辉煌光耀，洒到身上，却是遍体的冰凉。

曲非烟与林平之坐着马车紧赶慢赶，终究照旧来晚一步。

曲非烟惆怅地用鼻尖拱拱田伯光毫无生气的脸，试图将他叫醒。

林平之也有些发傻，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而眼前这个伤得这么重的，正是他的好朋侪。非非和他说过许多惨烈的江湖故事，但当故事转化成了现实，总是特别令人惊心动魄的。

随他来的两个镖师却很是有些江湖履历，对视一眼，便分头去探地上各人的鼻息与脉搏。转了一圈下来，其中一人指着田伯光道：“少爷，他尚有气！”因着田伯光已是气若游丝，他并不敢贸然搬动，只是束着手听候主子的示下。

林平之收转意神，急急地付托道，“王叔叔崔叔叔，咱们赶忙把他送到最近的医生那儿，快！”

姓王与姓崔的两位镖师知道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伤患是少爷的挚友，并不多问，允许了一声便二人协力小心地将田伯光抬上马车。只不外他们坐到车前头赶车的时候，心里倒是有些犯嘀咕——既然是这么人命关天的事儿，少爷为甚么还要带上猫这样的玩物呢？这可多不利便哪！

作为一只肩负了玩物以外功用的猫，曲非烟从最早先的张皇中徐徐岑寂下来。看着林平之犹豫了片晌之后，伸出有些微抖手掀开田伯光的眼睑，又小心地拉起他的衣衫察看伤口，她倒有些庆幸，幸亏小笨蛋平时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是医书，而田伯光这个倒霉催的，正好成为了他的第一个病患。

“哪怕是断手断脚什么的，应该照旧可以救回来的吧？”她期待地问道。

“我说不上来……”林平之牢牢皱眉道，“外伤简直是很严重，流了许多血。但他的伤口发黑，似乎是中毒了一般。”

按田伯光的身手，若非是一流能手，轻易是不能把他伤成这样的。若是事先投了毒，那就不需要太高的武功了，涉嫌施害者的规模便扩大了许多。

“向你传信的是怎么说的？”林平之一边问，一边拿起随身的帕子，咬了一下唇，毅然按住那处最大的、仍在缓慢地往外溢出紫玄色血沫的伤口。

“说是光光与人打起来了，双方都有许多人……光光这边似乎打不外。我其时心急，也没细问对方是谁。”曲非烟起劲追念着，“不外既然人许多，那打探消息就不会很难。总有个猫儿狗儿的会不小心看到。”

说话间，车子已经愣住。崔、王二位镖师一人抱肩，另一人架腿，将瘫作一摊软泥的田伯光搬下车去。那医堂的医生见突然弄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来，也是骇了一跳。他见田伯光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便不想接这桩生意，怕医欠好人的话，砸了招牌坏了声名。

林平之见状，仰起头乞求道：“医生，你救救我哥哥，一定要把他救活。”

那医生看他衣饰考究，诊金一定是少不了的。再者，一个清清秀秀的孩子那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总是有点不忍心，当下他便有些松动。崔、王二位镖师也很会看眼色，送上几个大银锭子，交接他只管放手用上最好的药，即是治欠好也绝不讹他。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晃呀晃，那医生想了想，照旧颔首了。

“你在这儿守着，我得去把这事儿查个清楚。”曲非烟见医生关上了那间净室的门，转头道。

“我和你一道去！”

林平之刚要蹦起，便被她压住了肩膀。

“总得有人在这儿守着他罢？”她轻轻地说，“现在他什么都没有，连命都快没了，只有你与我了。”

“那你独自这样去，我也不放心。”林平之态度坚决，“这城里刚有了一场这样猛烈的打架，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不如换我去，你在这里守着。我可以让崔叔叔陪我去，这样更利便清静些。”

曲非烟摇摇头：“有些事，没有‘人’反倒更利便清静。没人会注意到我的，你乖乖在这里守着，我去去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