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同夜话（1/2）

林震南“咦”了一声，俯身将林平之抱起，捏捏他的小下巴：“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因为爹爹你说过，史镖头在镖局里武功第一，可是他打不外田年迈，所以田年迈就是武功第一。所以我要和田年迈一起玩，让他教我。”林平之一板一眼地剖析着，“这个原理实在很简朴的，稍微一想就会懂了。”

林震南匹俦均是哈哈大笑：“是，这个原理简直简朴，我儿真是智慧。”

史镖头在一旁又臊又愧，林震南知道他多年忠心，便上前拍了拍他肩，以示勉励之意。

听得林平之夸自己武功第一，田伯光心中十分舒畅，嘿嘿一笑：“小家伙，你要和我学武功，我倒不会藏私，只是你不能拜我作师父，忒地将我叫老了。”

田伯光武功了得，若是能指点孩子几招，林家自然不亏损。只是田伯光是江洋大盗，声名不佳，林家投合他与他攀友爱便罢，绝不能有什么过了明路的纠葛。林震南心中正企图着怎么样巧妙地取消儿子的这个念头，见田伯光如此说，正是瞌睡时有人送了个枕头来，便对林平之道：“你田年迈既然是咱们家的朋侪，你以后跟他学几招又有何不行，只是还得从长计议，他平时也有自己的事忙，你莫要烦他，待他有空再说罢。”

曲非烟冷眼看着，心想悄悄道，田伯光与林平之都是想事情不打弯的，那里像林震南这样双方的话都说到点水不漏。

林震南便把田伯光往厅内让，付托手下人上了茶与点心。田伯光审察林宅一色的上等水磨青砖铺地，再看正厅所用建材全是金丝楠木，便咧嘴一笑道：“这一橼一砖都是和金子一样贵的，贵寓真是富得很哪。”

他言辞卤莽无礼，倒也并没有恶意，便恰似说“今日日头真大”一般随便。

林震南心忖道：这少年眼光倒是毒，不愧是吃偷儿这碗饭的。打了个哈哈：“少侠过奖了，多幸亏各路朋侪的照拂，林家这才气混口饭吃。”

田伯光稍呆了一会儿，将点心吃了个遍之后，终究是坐不住，告辞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一日吃晚饭之时，为了给林平之压惊，也是为着庆贺他六岁生辰，林家晚宴极其丰盛。林平之以为着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便拒绝了母亲让自己坐在她膝头用饭的盛情，端庄地自己占了一席。那椅子颇大，他坐在其中还略有空余，便将曲非烟也抱了上来，和他一道挤在椅中。

“平儿，猫猫狗狗的，总是不怎么清洁，照旧吃完饭另喂罢。”林震南微皱了眉道。

“非非很清洁！”林平之严词反驳，“不信你让娘来评理。”

曲非烟审时度势，以为照旧有上饭桌用饭的资格会较量好，便可怜巴巴地往林母面上瞧去。此时天色已晚，虽然室内有掌灯，终是没有白昼那么亮的，猫的瞳仁便显得又大又黑，格外地纯洁无邪。

林母被这小猫水汪汪的大眼瞧得有些心软，再加上儿子又这么喜欢，便打圆场道：“这猫毛色这么白，若真的脏了，一眼便能看出来的。”

奶娘替林平之剥了一个**蛋，他鸠拙拿筷子挟成两半，便要喂曲非烟吃其中一半。曲非烟摇头道：“我最讨厌吃蛋黄了，容易噎着。”

林平之想了一想，便把两半**蛋中的蛋黄都取出来放到自己碟中，只将蛋清捧与她。

这小子很上道嘛！曲非烟大乐，便拿爪子将蛋清剖成几小块，文雅地送入口中。

林母见了这一番情景，心中倒有些责怪自己疏忽，看平儿今日对那姓田的少年如此亲热，现下不外是一只猫他也这样的喜欢，可见平时没有玩伴，是闷到孩子了。

曲非烟究竟只是小小地一只，很快便饱了。林母见那猫不吃了，便付托丫头上前抱走。

林平之急得一把抓住，小嘴噘得老高：“要把非非带到那里去？”

林母笑着哄道：“外头捡来的，总是没有家中清洁。让丫头们把小猫儿洗洗，这样以后你怎么抱怎么玩，娘都随你。”

曲非烟无奈地向他点了颔首，他这才放手。

她被丫头抱着，左转右转地走了片晌，刚刚到了一个房间。曲非烟忖道，林家可真不小，下人也够多的，只是武功太差，否则即是死抗到底，也不至于那么快让人灭了门。

她兀自入迷，冷不防被一瓢温水重新浇下，身上纵使有泰半都已被打湿，那未湿之处照旧炸开了毛。那丫头见她一副警惕的容貌，掩嘴笑了笑，仍是舀了水来淋。曲非烟忍了一忍，便老老实实地任她摆弄，打湿之后又逐处搓洗。

“这猫儿倒乖，怪不得少爷那样喜欢。”旁边另一个丫头子伸手也摸了摸曲非烟的脑壳。“好可爱呢。”

曲非烟闭上眼睛默念：我是千金小姐，我在被丫头伺候……

她小时便怙恃双亡，与爷爷一道浪迹江湖。虽然爷爷从来没有让她吃过大苦，她却也从来没有尝过安居一地，受人伺候的滋味。那两个丫头的行动颇为轻柔，曲非烟一时间竟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只是模模糊糊地想道，林平之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长大的，这样的锦衣玉食，这样的温柔周到，一夜之间便要换成稻糠猪食与泥泞肮脏，也不知道那么天真无辜的小鬼是怎么熬下来的呢……

打着瞌睡的曲非烟被交还到林平之手里的时候，林平之也已经梳洗过，换上了撒开裤脚的真丝小衣，坐在床边等着睡觉了。他只以为怀中猫咪柔软的一小团，雪白的毛蓬松清香，真是说不出的兴奋。奶娘嘱咐他只许和小猫玩一会儿，早点睡觉，便帮他放了帐子，自己去外间为他值夜。

“非非，快别睡了！”林平之捏了曲非烟的掌心片晌，见她仍是睡得香甜，便一口咬在她肉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