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2）

“你今年的探亲假还没休吧，回去收拾一下，奔丧去。”

“奔丧？”文睿提高了声音，可是没有惊慌。

“你弟弟出了车祸，昨天早晨已经走了。”

弟弟……文睿脑壳嗡了一下，久久不能言语。今年不祥瑞，似乎特别容易死人。文睿耷拉着脑壳往回走，穆晟在操场扑面加餐，被贾鹏折磨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当天下午，文睿打电话定了火车票，时间是第二天早晨七点半。火车上人许多，因为是暑假，许多学生被家长领着出去旅游。幸亏文睿只坐几站，他靠着窗户看向外面飞逝而过的风物，想起二十二岁的文杰。

人生须臾，青春辞世。

说起来，他以前照旧很嫉妒文杰的，如同嫉妒祖天戈。文杰拥有他奢望却永远无法获得的工具，譬如完整的父爱和母爱。记得自己那间可以一眼望穿的卧室，尚有褪去颜色的童年，经常撑着伞在雨中独自行走，默默忖量远在天堂的母亲。

车到站，文睿一身常服立在人群里十分显眼。没有人来接他，因为家里正在办丧事，纵然没有办丧事，同样也不会有人来接他。

看着熟悉的都市，熟悉的街道，尚有熟悉的枫树林，文睿掏脱手机，按下熟悉的号码，最后却没有接通。他叫了辆的士，对司机报出地址，一路目不转睛盯着熟悉的景致。

一刻钟后，司机说：“武士同志，到了。”

文睿递过钱，提着旅行袋下车。

枫城花苑。

俗气的名字，可它是一片高级住宅区，文睿叹了口吻，步履极重地往里走。

“哎？文睿回来了。参军了？”门卫是在这里事情了十多年的中年人，从小看着文睿长大。这会儿，他兴奋地挥手，随后又换上沉痛的心情，“回来送文杰吗？”

文睿说：“嗯。”

“啧啧，多惋惜啊，这么年轻。”门卫不停地摇头。

文睿委曲笑了笑，快步往七栋走去。楼层很高，他没有等电梯，而是直接用原始的方式爬楼。家在顶楼，复式两层，文睿瞧着那扇防盗门，吸了口吻，掏出钥匙。锁孔响了一下，门却是从内里被人打开的。文睿的父亲文绍博提着保温瓶准备出门，看到儿子时，那双疲劳通红的眼睛蓦然有了点精神。

“回来了？”嗓音沙哑，“你肖姨病了，在医院。”

“爸爸。”文睿低头看向保温瓶。

“先进去休息，冰箱里有面，你煮点吃，我下午回来。”文绍博抬手摸了摸文睿的脸，“去吧，你弟弟明天出殡。”

实在，文睿以为父亲会叫自己一起去医院，现在看来……算了。文睿温顺地走进去，门口传来哐当的关门声。家里一切都没变，包罗家具的摆放位置以及墙上的那些油画。画是肖淑敏的杰作，也就是文睿的继母，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她给文杰画过许多肖像，从小到大，都摆在文杰的房间里。文睿的房间在二楼，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推开门，掀起罩在家具上的白布，文睿走上阳台，那里摆了张浅绿色的靠椅，十分清凉的颜色，只是沾满了灰尘。

站在高处看都市的灯火，一如满眼抖落的星辰。双手撑在护栏上，在这里滑落的不仅是泪水，尚有自己消逝的时光。实在文杰是个很好的弟弟，只不外弟弟已经走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