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旭日东悬，现在的青山如同豆蔻青春的少女褪去了往日的寂静疏离，在烈日的怀抱中安然闲逸的舒散着秀美的身段。那悄然盛开的琉璃重瓣木槿，羞怯的攀援在竹篱之上，悄悄的期待着远归人的采撷。

远处依稀传来黑枕黄鹂那婉转悠长的啼鸣，似山间的清泉洗涤了心底的阴霾，如斯情形如同失真的梦乡，使人远离了属于凡间的喧嚣，清静而清静。只是这幅美景并未引起竹舍外众人的丝毫注意，众人均是垂首肃然而立，不敢有分毫的闪神。

竹舍之中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久久的驻足在雕花錡窗前，那深邃的眼神似是赞叹着这竹苞松茂的自然风物，又似乎透过眼前的景怀恋那铭刻在心中的身影。就在男子恍然失神的时候，一人闲步走到他的身侧敬重的唤道：“父皇”。

男子闻言并未回首只淡淡的说道：“贫道如今已是方外之人，红尘往事皆如过眼烟云，陛下照旧莫要如此相称，贫道道号东明子。”

那被称作陛下的男子不禁皱紧了浓黑的双眉，微带了一丝苦笑的说道：“父皇，母后已经仙逝这么多年，为何您依旧放不开心怀？您曾在母后弥留之际允诺过你我父子定会相互扶持照料，为了母后想要看到东尹安宁富足的愿望您毅然放弃了皇权霸业，甘于隐身山林默默的造就势力为东尹收集四国信息，只留下儿臣一人独守宫中，儿臣不怨不悔，只是您心中显着仍有眷恋，却为何执意扬弃过往，甚至放弃儿臣，岂非您竟忘了我是您和母后唯一的爱子吗？”

看着影象中慈祥的父皇如今疏离冷淡的样子，男子的心中酸涩难忍，深深的委屈浮上心头，越发执拗的道：“您是我的父皇，是东尹的太上皇，这是谁也无法抹灭的事实！”

元安君赫连修泽听到男子执拗的话语，无奈的轻叹着转身审视着自己唯一的子嗣，曾经的垂髫稚子已经生长的如此伟岸俊秀，身为东尹元德帝君，一身尊荣威风凛凛纵然只是静立一隅也让人无法忽视。

赫连修泽一身银白锦衣，面颊消瘦，神情淡然，修长的身形陪衬着略白的肤色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精致的五官似是未曾经由岁月的洗礼，唯有眼角处淡淡的纹路纪录下一路行来的风霜雨雪。

元德帝的面庞虽与元安君极为相似，但与此时深沉内敛的元安君差异，狭长的丹凤双瞳眼光如炬，挺拔的鼻峰，刀锋般的薄唇无不彰显着他凉薄的帝王天性。未曾履历世事的洗礼，那流淌于血液中的王者霸气让年轻的帝君如同将将开锋的宝剑，冷光凛冽，锐气逼人，却也最易伤人伤己。

赫连修泽看着年仅二十三岁便肩负了一国重担的元德帝，心中翻腾着无尽的愧疚，黯然的摇头叹息：“瑞儿，为父怎会忍心舍弃下你一人。为父不是不知这些年你心中的凄凉，帝王之路本就荆棘载途，身为九五之尊，面临的何止繁重的国是，更有渗透灵魂的孤苦。只是自你母后仙逝，为父再也无心权势，那诺大的皇城如同牢狱般让人窒息。若非当年你尚未长成，东尹百年基业又万万不能毁于为父手中，为父早已追随你母后而去。”

赫连瑞自是相识母后离去后父皇的痛苦，却万万未曾想到自己的父皇居然曾经有过轻生之念，现在听到，心中止不住的后怕不已，不禁震惊的轻唤道：“父皇。”

赫连修泽见赫连瑞满面惊惧，不由的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像是年幼的他太过顽皮被太后责罚之时的宽慰，一如往昔的行动让元德帝湿了眼脸。

赫连修泽看着依旧眷恋亲情的赫连瑞，心中极为欣慰：“瑞儿，为父曾经失去了生存的希望，只是因为身负重责不得不苟全性命，早先认真是万分苦痛，然而多亏上清真人点醒。为父因为失去的幸福痛苦，却忘了自己依旧拥有的珍宝，都道是天道无常，实在天道循环，万事早已注定，非人力可以扭转，虽失去，莫忘记，曾经能够履历，已是一种幸福。”

元安君望着窗棂外的景致，释然的微笑：“瑞儿，你看，这花着花落，春秋更迭，从不因你我小我私家的悲喜变迁。功成、名遂、身退，天下之道也，为父正是因为勘破才气放下，退隐在道观内，逐日修习着道家精髓，不再执着于曾经的红尘骚动，因此不希望你以父皇相称。然而你我父子之情乃是前世之缘，纵使万物变迁也无法抹灭，为父断不会舍弃这层羁绊。”

赫连瑞随之看向窗外，初夏的风裹挟着暮春的气息轻轻的彷徨在山林中，风过处，竹叶簌簌作响，混淆着雀鸟的欢鸣，让通常寥寂的山林沾染了几分俗世的温暖。山野深处特有的清香萦绕在众人的周身，轻嗅这芬芳，似乎所有的悲痛忧伤都被治愈，自登位后一直用冷漠铁血的面具防范他人的帝王第一次放下了心防，如同孩童般妖冶无邪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