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挥琵琶(上)（2/2）

每个生员都必须先在此行礼致敬，刚刚气进入大殿，此时铜钟前似乎正在举行什么仪式，两旁站了许多生员，脸上都充满了崇敬之色。

“是院长！”宋廉玉眼光敏锐，他一眼便认出了在铜钟前行礼之人，正是张家的家主、礼部尚书张若镐，他急转头向张焕看去，只见他眼光清静，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是尚书大人！”郑清明激动地叫了起来，他反映稍慢一拍，刚刚想通院长就是朝廷礼部尚书张若镐。

他的声音大了一点，引来旁边许多人的侧目，其中一人还轻轻地‘哼！’了一声，鼻音轻蔑，张焕转头看了一眼，在他的左侧方站有一人，容貌儿俊俏，神情颇为狂妄，在他身后则叉腰立着几个书童小厮，一个个眼睛都翻向天上。

张焕认识他，他叫张煊，是家主张若镐的明日宗子，也就是张氏家族第六代家主的继续人，他俩眼光一碰，张焕没有说话，又转过头来，轻轻地拍了拍郑清明的手，示意他注意肃静，可就在这时，适才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不依不饶地讽辱道：“长得跟猪一样，偏偏反映还这么缓慢，真不知是怎么进的晋阳书院！”

郑清明涨得满脸通红，可又惹不起他，只含恨低头不语，张焕却转过身，懒洋洋瞅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人家去年的《漕运史考》可是策论第一名，比某些连剽窃都让别人代笔的人可强得多！”

“斗胆！”不等主人说话，他身后的狗却先叫了起来，一个身材瘦小，留有两片八字胡的书童最为嚣张，他貌似勃然震怒，挽起袖子，露出干枯的胳膊，作势要冲过来。

“好了，别闹了，家主来了。”

张煊冷冷地盯了一眼张焕，脸上连忙换了一副恭谦温良的心情，低下了头，向逐步走过来的父亲张若镐问候道：“父亲大人安康！”

张若镐约六十岁，腰挺得笔直，身体壮实，他头发象雪丝一般晶莹，长须也是一样雪白，但两颊肤色却似年轻人一样红润而富有光泽，鹤发童颜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

他似乎没有听见儿子的问候，直接从他眼前走过，严格地说，张煊并不是张若镐真正的宗子，张若镐的发妻和三个儿子都在十五年前的回纥乱华中不幸遇难，张煊的母亲因身世山南王氏，便被扶为正房，张煊也自然成了明日宗子，按族规将继续张氏家主之位。

但张若镐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子，只管他起劲克制这种不满，但从语气和神情中依然会不经意地泄露出来。

今天即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漠视了儿子的问候。

他径直走到人群之中，众多年轻的张家子弟马上激动起来，一齐向他躬身行礼，“家主好！”

张若镐肃然所在了颔首，向他们招招手，又转身拾阶而上，准备进入大殿，这时，他突然望见了站在边上的张焕，张焕的眼光清澈而清静，并没有因他是家主而露出半点激动之色。

他象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里竟闪过一道异色，深深地注视着张焕，片晌，张若镐向他会意地笑了笑，转身便进了大殿。

虽然他看张焕时闪过的奇异眼神只是短短的一瞬，但照旧被宗子张煊捕捉到了，他的心中马上生出一股嫉妒，沛然而起，弥漫了他的整个心田，而这种嫉妒却来自于父亲对他的漠视。

“父亲怎么能这样看待自己！”

张煊低着头，目时光沉，两只拳头捏得牢牢的，直到险些所有的人都走进大殿，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郑清明从他眼前走过，微微瞥他一眼，突然转头对张焕大笑道：“去病，尚书大人适才好象只对你一小我私家在意啊！”

郑清明虽然反映略略缓慢，但他决不愚蠢，在张煊心将破碎之时，他再狠狠地补上了一刀，这就蜀人，仗义、豪爽却又绵里带针。

但他却忘了身后的张焕与张煊的关系，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这次小小的抨击，开启了张焕波涛壮阔的人生。

张焕微微一笑，揽着他浑圆的肩膀，大步走进了书院，将一道怨毒的眼光远远地撇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