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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意识到方皓朗目视她走入医院大楼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某种兴味的专注。

双脚才踏入药水味儿浓郁的一楼大厅，胸中连忙升起一阵烦恶之情，“呕……”月乐赶忙去找了一面墙来扶着，干呕了好几声才终于缓过劲儿来。她软趴趴地靠在墙角，从包内掏脱手机拨打。

“喂！粉雪吗？我现在在你们医院的一楼大厅里……”

她挂下电话，静待着。五分钟以后，通往住院部的后楼梯上，脚步盈盈走下来一个穿着皎洁医生袍的短发女子，脸庞瘦窄，眉目清秀。

“粉雪！”月乐朝女医生招招手。说来也巧，方皓朗竟把她载到了有熟人坐镇的医院里头。眼前这位骆粉雪医生，不仅是这家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照旧与她相识好几年的友人。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讨厌医院的味道吗？”骆粉雪笑着拍了拍月乐的肩头。

月乐苦起脸，“我老板现在就等在门外，长话短说，总之，你帮我一个忙……”她简略地说明来意后，骆粉雪带着她走上楼梯，穿过长长走廊，来到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内。

“要我帮你开张看诊证明是可以啦——”骆粉雪在桌前坐下，以嘴咬开墨水笔套，鸾翔凤翥的字迹，飞快游走在病历卡上，“不外说真的，月乐，你确定不用做个检查吗？脸色很苍白呢。”她关切地望住挚友。

“不用了，我回去吞几粒胃药就活过来了。”月乐摇了摇头，“不外，我想要在你这里借躺一会儿。”她手指了指办公室一角横置的短沙发。现在马上出去，方皓朗会怀疑的。

“你知道吗？我们当医生的，最讨厌听到有人说这种话了。”骆粉雪写完病历卡，交还到月乐手上，“有没有注意到，任何一种成药的包装上都市印——‘请在医生的指导下服用’？随便乱吞药片可不是好习惯哦，小心以后生出个畸形儿来！”说着嗔瞪她一眼。

“我又不是孕妇。”月乐不自觉地将手覆在肉绵绵的小肚子上，“现在讲这种话太早了啦。”

“哦，我要上楼去病房巡一圈，你先躺一会儿吧。”骆粉雪站起身，潇洒地将手插入衣袋，走到门口时，又转头增补一句：“对了，趁我没忘先和你说一声，这周末的版聚我不加入了哦！”

“啊？为什么？”月乐有些意外。她和粉雪是在三年前的某个网站版聚运动中认识的，连同其他两个年岁相仿的女生一起，因为谈得来而进一步走下网络成为生活中惺惺相惜的友人——对于池月乐这样的深度宅女来说，这种在外人看来有些不靠谱的网络结交方式反而最清静。以前粉雪还曾经取笑过她，说不定她未来找男朋侪，也要通过互联网呢。

惋惜粉雪不知道，实在走下网络的她，也可以是个抢走妹妹心仪工具的坏女人哪……月乐眼神黯淡了片晌，但很快便打起精神来，追问已走出门外的粉雪：“又是要去相亲吗？”她知道这位明年就要迈入三十岁大关的医生挚友是个相亲狂人。

“是呀！”骆粉雪探回脑壳，朝办公室里的月乐一挥手，“总算在相亲网站上遇到了不错的工具，这回姐姐我企图起劲一点呢！”

起劲一点……月乐瘫坐在短沙发内，品味着骆粉雪留下的四个字，心底微微泛出苦意，是呵，“起劲一点”，说来如此轻松的四个音节，迸出口腔甚至用不了一秒钟。然而，说到做到，谈何容易？

魏言轻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不知和谁生气的怪圈之中。

一整天了，心神不宁。心头像罩着层层密云，乌哑哑阴沉沉的。中午月乐没来得及帮他订午餐就昏厥送医，因此他也使气似的索性不吃了。晚上回抵家中，翻出一碗即食面注满了热水，在碗盖掀开的那一刹那，闻着油腻腻的香气，他却又失了所有胃口。

手指似乎有自己的主张似的，频频三番拿起电话，掂在手心里，复又放下。

他在斟酌。一个才入职两天的新同事打电话给另一个女同事，询问她身体怎么样了，会不会太唐突？

或者换个角度，一个主动启齿提出分手的男子打电话给前女友嘘寒问暖，会不会太矫情太不适时宜？

思绪转了几转，他仍是一咬牙，破釜沉舟般地按下拨出键。

耳边传来池月乐设置的彩铃声，吵吵嚷嚷的，只听到强烈的鼓点声中一个婴童似的女声重复在唱“啊啊啊啊啊”。魏言轻打以前就一直想不通，池月乐这么一个闷葫芦似的无趣女人，怎么会选择这样一首喧闹的歌曲来作为彩铃？

效果，手机在他耳边“啊啊啊啊”了足有一分钟，彼端仍是无人接听，听得他直冒火气。正当他满心急躁地想要切断电话之时，那里终于接了。

“喂？”

那里回应他的是一阵默然沉静，尚有轻浅的呼吸声。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