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燕云乱 第五十九章 收编（1/2）

涿州城已经徐徐的清静了下来，就毗连地连天的大雨，都显得小了许多。

雨水将厮杀留下的血迹冲刷得干清洁净，只剩下伏在街道泥泞当中那些已经被得发白的尸首。

从南门一直到涿州城内的都管衙署，都有死尸。赵鹤寿没有腔子的尸身倒在南门内不远的地方，在他死于岳飞刀下之后，尚有余卒一路反抗到了都管衙署左近，最后战死。董小丑留下的余部，这年余来，如果说董大郎是旧主的儿子，有天然的名分在。那么赵鹤寿就是实际用恩义笼络周全住这些旧部的人物，赵鹤寿战死，城中这三百守卒也多数用此时燕地少有的忠诚回报了他。

三百守军，战死竟然靠近了两百，在冷武器时代，是超高的死亡比率了。数十被俘，逃走的不知道有二十人没有。

南门左近，街道之，劫后余生的黎民只是一脸冷漠的在白梃兵的向导下抬着尸首出城埋葬，夏季还没过完，这些尸首就是疫病的泉源，必须掩埋在城外头。对于城中残留黎民来说，这样的履历，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外这次来的，居然是宋人！

燕地黎民，多是汉儿，特别是.在燕京以南的州郡。可是他们处于契丹统治下已经百余年。家国之辩，对于此时黎民而言是件太过奢侈的事情。可是宋人富庶，各人都是知道，燕地离乱如此，各人也是盼愿宋人能真打过来，好有口牢靠饭吃。前次宋军北伐，燕地逃人不停，燕地汉儿也有起事接应者。可是宋军自己不争气，打了大北仗。起事汉儿，多被镇压下去。剩下不多，逃进了燕山山脉里头，成了辽人朝廷口中的伏莽。而辽人远拦子，前段时间也在白沟河左右，不停捕杀逃人，连耶律大石这种对汉儿算是温和派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契丹奚人在宋军败退之后施展出来的残酷手段，让燕地汉儿算是吓怕了，这次宋人真正杀到了，他们也不敢前，只是冷眼旁观。

萧干带着的契丹奚人雄师的兵.势，前段时间涿州黎民都是亲见。这次夺城的不外几百宋军，辎重也奇少。谁知道萧干大王会不会再杀回来，扑灭这几百宋人。

——不管他们如何争斗，涿州黎民，.无非再遭一场兵亟而已。谁让你生为离乱之世中人！

～～～～～～～～～～～～～～～～～～～～～～～～～～～～～～～～～～～～～～～～～～～～～～～～～～～～

岳飞大步的走出涿州客栈的院子外头，他已经带.了毡笠，换了宋军的战袄。却未曾披甲，雨水顺着帽檐淌下来，只是在他脸不停滑落。随着萧言短短时间内赴汤蹈火那么多次。岳飞质朴的面目也徐徐多了些棱角，心胸更为沉雄，绝世名将姿容，已经初露眉目——不外除了萧言，谁也不会朝那里想而已。他不外是身世河北，敢战士应募，现在也不外只是挂着一个指挥使驱使衔头的下级军官！

要是大宋河北军还成天气的话，说不定岳飞的未.来还会被别人看好。一路同行，李存忠和丘虎臣暗地里都替他惋惜过。这等能厮杀，又稳得住的小将，惋惜不是西军身世！

岳飞靴子踩得泥水四溅，出来只是岑寂一张脸.在他身后随着的是牛皋，这黑脸男子倒是一副兴高采烈，意气昂扬的容貌，自得洋洋的只是看着这座被他们抢下来的要隘。半点也没注意到岳飞脸的极重神色。

院墙外头，跪着.一排黎民容貌的人物，都是在城破之际，想趁乱抢点食粮，萧言他们杀进来，萧言宣布的第一条下令就是要控制住城中积贮。王禀和杨可世虽然允许全力支援。可是他们远在雄州，到涿州两百多里地，这补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要招揽常胜军的余烬，要尽可能恒久的守住涿州，不多指望一些缴获，那可不成！

这些抢粮抢物的黎民，是腿脚不够快，马上被擒下来的。一排排跪在雨中，只是用无神的眼光看着走出来的岳飞，乞求之意，再明确不外。在外圈，是零星的这些黎民的眷属，只是向着身披重甲，铁盔红缨一排排站立的白梃兵胜捷军甲士合掌乞求。

带队的小军官看着岳飞出来，迎去问道：“岳指挥，查点得如何？”

岳飞皱眉摇摇头：“不多些个，粮食不足一月积贮，甲和弓矢都没有，刀矛有百余把，其他物件，特别是守城战具，也是少得很…………客栈尚有纵火的痕迹，幸好大雨，没怎么烧起来，院子里头，散落米粮不少，预计流散颇多…………这赵鹤寿，没剩什么工具给俺们！”

那小军官听到赵鹤寿的名字，只是羡慕的朝着岳飞一笑：“这大可轻不了！超转两三阶，也是论不定的事情，岳指挥，你境遇特殊！”

接着又恨恨摇头：“直娘贼，常胜军也真入娘的穷！俺们不知道要在涿州守几天，才气等到两位相公增援来！这客栈里每一点积贮，都是性命交管！这些城中黎民刁顽，还敢抢俺们的掳获…………不交出来，都得扒层皮下来！”

他转头大步踏水，就要下令麾下拷问。却被岳飞一把抓住：“且慢！”

那小军官转头，愕然道：“岳指挥，又有何事？”

白梃兵是西军菁华，哪怕营中一个小小战兵，身最少都有迪郎的官衔。最是自满不外。岳飞一个新提拔起来的指挥使，手下没有半个兵。说实在的，基础不在白梃兵眼中。现下对他客套热络，一则是岳飞简直是能厮杀的好男子，二则是各人伙儿佩服萧宣赞，对他心腹自然也客套三分。

岳飞这一下唐突的喝止住他们，这小军官的脸色就有点难看起来了。

岳飞虽然也知作别人心思，只是挤出一丝笑容：“不得民心，守城何用？俺只是想，黎民得去，也就而已。虞侯眼开眼闭，也就而已…………俺们是王师，总不能和燕地黎民口里争食罢？”

那小军官冷冷一笑：“有什么鸟相干？俺们是打过白沟河之战的，辽军四万，汉儿就有一半！此地黎民，吃硬不吃软！辽人势大，就给辽人纳钱粮。俺们不给他们一点悦目，还以为俺们弱不禁风！岳指挥，这事俺自有盘算，要是放人，就请岳指挥去李指挥那里讨一道令，俺就自然放人。”

这白梃兵小军官已经算是说得加倍客套，岳飞只有默然。他身后牛皋两头看看，眼睛一瞪想要前，却被岳飞漆黑拉住。正在尴尬的时候，就听见那头响起一个大嗓门儿：“直娘贼的，人放球拉倒！捆在这里做什么？俺们还得用民夫补城墙，修守具，挖壕沟，补营寨…………靠着俺们这四百兵，忙得鸟蛋乱晃也顾不外来！抢点食粮，就当雇差了，入娘的总得让人活命！徐震你这厮，那次嫖瓦子，跟人争风，还不是俺帮你出的头？现在要找李指挥讨令了，老子精赤拳头倒有一个！”

大步走过来的正是韩世忠，他身创伤，胡乱用布裹着，光着头没戴毡笠。身照旧那件混城用的破衣，他也懒得换，只是露出贲突的肌肉。冷雨和连场厮杀，让这男子腰都不弯一下，没有半点疲累的神色，只是意气昂扬。

进城之后，萧言分配给各人伙儿都有任务。李存忠和韩世忠检查城防，岳飞清点库藏，丘虎臣监视城外聚集在一处的常胜军降卒——足足有千余人。只有马扩萧言不敢老实不客套的使唤，马扩也只是一笑，带着李存忠他们检查城防去了。这个时候，韩世忠看来随着两位官已经巡城完毕，却没去休息，看样子是找岳飞来的。也不知道他找岳飞能有什么事情。

韩世忠大嗓门儿一吼，看来比白梃兵军令还要好使。谁也不知道这男子在西军的人缘，究竟好到了何等田地。那小军官徐震只是尴尬的笑，等韩世忠走过来才低声埋怨道：“韩五，这三瓦两舍的事情还值得挂在嘴说！俺放人就是，你也别和叫驴似的整天扯着嗓门儿！”

韩世忠嘿嘿一笑：“你都敢去，俺怎么不敢说？要不要将你去瓦子没钱付帐，老鸨堵到营门的事情再抖落出来？”

周围白梃兵士兵发出一阵低笑，又赶忙住口。小军官徐震知道和这韩世忠扯不起蛮，只得苦笑摆手：“直娘贼，放人！俺们也进院子，好歹闪一下雨，谁乐意干挨淋？韩五，你这伤再收拾一下，到时候死了，只怕没人给你哭坟去！”

说着他就朝两人抱拳，手下也拉起那些跪成几排的黎民，挥手让他们脱离。徐震行礼已毕，带着手下就进了客栈院中，只留下韩世忠岳飞牛皋三人站在外面。

岳飞苦笑着朝韩世忠叉手行礼：“韩兄，多谢了，俺是孟浪一些…………”

韩世忠漠不关心的摆手：“你亏损就是不在西军身世！谁心里不知道…………你要是老西军子弟，你这沉稳性子，又能胆大包天的行事，只怕现在已经升得离俺十万八千里！现下只得认命…………这些贼厮鸟有刁难你处，只管来找俺老韩，俺当官不成，朋却多，那里都要卖俺三分体面…………”

韩世忠巴巴的赶到这儿，自然不是为了替岳飞解围温顺便说几句闲话的，他左右望望，亲热的一把揽过岳飞，笑道：“岳家兄弟，你知道萧宣赞现在在干嘛？”

岳飞看看他，神色不动：“韩兄，宣赞行事，俺怎么知道？”

韩世忠咧咧嘴：“装傻就没趣了…………萧宣赞是小我私家物！敢厮杀，脑子灵，决断快，有股狠劲儿…………还没瞧见过他带兵，要是带兵手段再高，能拢住手底下兄弟，那就是一等一的上将！谁也比不外！”

岳飞低声道：“宣赞是文官…………”

韩世忠一摆手：“管他娘的文官武官，至少在这燕地，有兵在手才气派用场！更别说俺们孤军在涿州，宣赞不自己握着一支军，光靠朝两位相公借兵，能济什么事情？宣赞俺瞧着是想做一番事业出来的！”

韩世忠大大咧咧的神色在现在放得严肃了，只是正色看着岳飞，也松开了揽着他的胳膊，只是点着岳飞道：“…………俺适才才说了，你岳兄弟亏损就在不是西军身世！现在宣赞在干什么？俺料你也是知道，宣赞任事不管，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他却在衙署里头，只是召集了投降常胜军的那些鸟将领在宽慰！这不是要收编他们的体现？你随着宣赞，还不着急自己的位置，指望在西军底下升去，有一支兵给你带，做梦去！那都是列位相公的宝物！俺就敢断言，这千余常胜军，宣赞是吞定了，你岳兄弟也该自领一营了！你有几多理想本事，这才气显现出来！”

韩世忠一席话，说得站在岳飞身后的牛皋只是喜动颜色。岳家哥哥都能自领一营了，他牛皋怎么也该闹个都头实职，使唤个百来人罢？越想越是心痒难堪，只是抓耳挠腮，不住的朝着涿州城都管衙署偏向看去。

岳飞却只是淡淡一笑：“韩兄找俺，只是为说这个？”

他这么一问，韩世忠马上就眉花眼笑起来，倒有点象牛皋的容貌。适才严肃的神色，已经半点不见。

“俺还能为着什么？萧宣赞要吞掉这千把人，单靠着你们几个，怎么能够？俺也不是没本事的人，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岳飞认真的看着韩世忠，只是沉声道：“韩兄，你可是西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