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章 中秋（一）（2/2）
乐丛瞧着院里的那棵大桂树道：“果真今年特别开得茂盛，园子外面都闻着香呢。怕是因着今年小桃子有喜事，因此这桂花也格外开得香些，也未可知呢。”
小桃上前伸手追打乐丛，嗔道：“丛哥说句话便拖上我玩笑，我非打你不行。”
两人笑闹了一阵，乐丛又道：“我刚刚看你们那塘池子里菱角子，密密层层的结的不少呢。”
小桃接口道：“这些瓜果蔬菜轮着年份，在乡下种着是为了收成赚钱过活，在这园子里种着，岂非谁还盘算收成不收成？不外是玩意儿种上些点点景致而已。”
乐贤笑着拍了拍乐丛肩膀道：“丛哥，你听她说呢，她还不盘算收成？你不知道我们这园子里的这些种的瓜儿菜儿果儿的，各有地段她都让园子里妻子子看营着呢，那塘子里的莲藕，菱角儿，都是有数儿的，有时她便弄了来做菜吃，倒比咱们原来在村里种庄稼时还用心盘算呢。”
说笑间，小桃便让喜鹊和画眉等丫头搬出了几张椅子来，众人围着院里的石桌坐下。小珍这时提着一只竹篮来到跟前儿，打开盖子，只见内里一盘子热气腾腾的一个个鸡蛋巨细的小粽子。乐文笑道：“我这妹子可是疯了，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又不是端午节，你倒包这些粽子来做什么？”
小桃边将盘子搁在桌上，边笑说道：“谁说除了端午节就不许吃粽子了，我是想着今日丛哥要来，从小丛哥就最喜欢吃粽子了，正巧库里尚有今年端午包剩的粽叶子，我就包了这一盘子，原是给丛哥吃相识馋的，要不就带了回去逐步吃，岂非不行么？”
乐丛笑道：“照旧桃子心疼我，我这一早本没吃早饭，这就吃几个权当早饭了。”
说着，便伸手拿了一个剥了粽叶大嚼起来，这是个火腿松仁馅儿的，味道鲜美，乐丛吃得格外香甜。乐家三兄弟见乐丛吃得如此香甜，也勾起了馋虫子，也都剥起来吃，纷歧会儿功夫一盘粽子都吃完了。
小桃笑道：“丛哥，你别吃得太饱，晌午的晚上都有饭菜的，你若是吃得太饱了，怕是等会儿吃不下正餐了，我还要亲自下厨做两道特长菜呢，其中就有一味丛哥最喜欢吃的松鼠鱼。”
乐丛笑道：“我可是良久没尝过小桃子的手艺了，今天非得吃了还得拿着不行。”
此时，乐贤便问道：“丛哥，我前几日听我们铺子里的伙计说，你那里儿的铺子旁边的谁人永和寺库怎么好象出了件有趣的事儿，你说给我们听听也乐呵乐呵，我听说是高价收了一副宝物，是什么啊？”
乐丛听他提起这事儿，便笑道：“你说这事儿我倒想起来了，如今这京城里的寺库行子里没人儿不知道这事儿了，也挺有意思的。我就说说你们听听。”
小桃听说寺库两字，突然想起李文正家里即是这京城里最大的寺库生意，那永和寺库好象也正是他们李家的买卖，便用心听下去，只听得乐丛道：
“咱们铺子斜扑面儿即是那家永和寺库，那可是十几年的老买卖了，前一阵子因重新装潢了一番，那天正是第一天重新开张的日子，他家巨细伙算帐房掌柜的都四鼓时分儿便起身了，敬过了财神利闹，挂出黑漆金的招牌，上面披了大红的彩绸，我们店里的伙计都凑已往看热闹。那天先是有好些坐捕巡役地方甲长等都当了些小物事儿，不外取个祥瑞彩头儿，我约莫着那日上柜的秋计是无论当物价值一律吸收，将银两按号开发，仍给了当票。等那些人走了，才有正经来当首饰衣服器具的人挤到柜上来。”
“我那日因着是和他们寺库在一条街面儿上的，就被请去了品茗，那掌柜的通常里和我也说过几句话也挺熟的，我就去坐着道了声恭喜，在那里坐了一阵子，我瞧那一天是重新开铺面，他们寺库里应当八钱的便给一两，应当十两的便当十二两，所以当当的人都挤不开了，自大早上直闹到巳牌时分，那些伙计才得替换用饭。”
“其时咱们铺子里正巧那夹银子的夹剪儿坏了，伙计们又都忙着，我便亲自去永和寺库里借夹剪儿一用，谁知刚进了它们铺子里，就见有一小我私家拿了一件绢帕包着的当物在柜上放下，便有个年轻伙计上前过来解开帕子，把那一件工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那人要当几多银子？那人便说要当整整一千两。”
说到这里，众人都吃了一惊，乐武便道：“什么工具那样值钱，当当还要一千两，莫不是一块大金块子不成？”
小桃也道：“是啊，只听说有当首饰的至多也不外一件二三百两已是极好的了，他那工具究竟是个什么，竟敢开价这样高，那寺库的伙计怎么说？”
乐丛笑道：“我其时也这样想来着，他那一个小绢包平平整整的，也不象是什么极值钱的好骨董，便站在边儿上看了看，原来那人帕子里包的是一副赤金的金项圈，上面镶嵌了一些珠宝，我瞧着有几种颜色的宝石，尚有些珍珠玉片的，只是他那金项圈似乎是在火里烧过的，那珍珠都给火燎得黑了......”
那伙计听那人要当一千两银子，便笑着向那当当的道：“客官，你这样工具原是极好的，只惋惜了这金项圈上镶嵌的珠宝已经由了火，咱们如今只当的是金子，成色照旧多算些，总值最多也不外五百两而已，怎么当出一千两银子来？不如这些偏激的工具我再给你加一百两罢？”
那当当的道：“若要加那一百两，我那里当不出，非要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当？我不管工具值几多，横竖这是极好的工具，我总要当一千两银子才行。”
那伙计此时已有些生气，便道：“值多当少，大例如此。我们永和寺库是老字号了，你别瞧着我们校报挂了匾额，就当我们是新手儿，我告诉你，我们这是老店重新修整了一通，今日是门面新开张，并不是新行当，虽说我们掌柜的说让大伙都便利兴奋些，就要通融多当些，可哪有值不到六百两的工具要当一千两的！”
那当当的听了发急道：“你们这里不妥，叫咱几千里路跑到这里，往返盘缠要花几十两，叫与谁去算帐呢？”
那伙计便高声嚷道：“到底谁叫你来当的？”
当当的道：“是咱老子叫到你们这里来当的。”
那伙计道：“快回去叫你老子自己去当罢。你这工具我们铺子里不收。”
当当的又道：“咱老子已经死过，没处去找，是他老人家托梦的。我听说你们铺子里出银子公正，才大老远的跑了来当当，你不收不行！”
那伙计听他说话，这小我私家像有些疯傻，便将当物丢还不去理他，自去接别人手内的工具。当当的又赶过来拦住缠个不了，引了许多来往的人在铺里铺外的看热闹，那伙计按不住心头火起，马上登时涨红了脸痛骂道：
“那里来的野咋种，原来不是当当，竟是来闹当的。这个地方容你外路人生事，寺库都不用开了。”便叫：“头儿们同本处地保呢？快把这一个闹当的拴起来，连工具一同送到县里，再究问他工具的泉源。你们看他贼头贼恼的样子，那工具不是偷来的，就是拐来的。还想来我们这里当当销脏，尚有没有王法了.....”
说声未绝，早有坐捕地保人等因这寺库是李府的买卖恐有生事的人，一半为公，一半为私都在寺库前照应，听见有人闹当，巴不得生事便都一股恼的直拥上前，向胸前掏出链子要来锁谁人当当的人。
正要动手擒锁，被一个年迈的伙计走过喝道：“且慢动手。”便向那当当的好言相劝道：“客官，我对你说，你的工具我虽不见，但听他们说值不到六百两银子，你怎么要当一千？我们寺库里的陋习，通常足色赤金，值十当七，衣服绸缎，值十当五。当进来的物件，各人经手，都有记号，未来期满落架，如不够本利，要经手人认赔。我们做伙计的人，若说一票当就要赔五六百两，那里有这些家产来赔！却是把命赔了也是不够还的，我劝老客拿了工具快走是正经，休讨没趣。”
当当的道：“那么着，老掌柜何不把咱的工具来瞧瞧呢？”
老伙计笑道：“不用再瞧，老客疑心我们铺子里人不识货，敝处城里城外有几十座寺库，何不去多走几家？”当当的听了这番好话，无言可答，只得把工具揣在怀里，垂着头逐步的走出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