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章 门房趣事（1/2）

林娟听了小桃这几句不冷不热的话。马上嗓中象是吞了一根鱼刺卡住了似的，上不去下不来，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是做梦没想到这位素未碰面的表姐竟然对自己这个表妹如此冷淡，对着西崽说话时那脸子倒比对着她时还要悦目些。这却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的。

上次姜氏和卢氏满怀着希望带着堂哥林远来京城认亲，效果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回抵家姜氏便先给了她母亲卢氏好一顿排暄，说是卢氏是锯了嘴儿的葫芦，在林氏眼前一句话儿也说不上，卢氏悄悄的听着，仍然是一言不发。姜氏骂完了卢氏，又接着骂乐府的人黑了心肠，有了钱便不认亲戚，最后又骂林远是个不存财的，好不容易挣来的二百两银子竟能让偷儿扒了去。

林继祖和林继业听着姜氏诉说去乐贵寓认亲的经由，又是林氏爱搭不理的样子，还被自家的外甥女儿给指桑骂槐的给排暄了一顿，不仅亲没认成，还丢了好大的脸。兄弟两个听着也不搭话，以为这个效果也在意料之中，究竟当年两人扬弃新妹子还拿她换了银子的事儿实在太不体面，也万难说的已往，人家若是笑呵呵的迎着认他们这门儿亲才是怪道咧。

卢氏回家后将事情讲给了女儿林娟听。林娟也是头一次听着当年爹和大伯父对姑母做的事情，心道怨不得人家不愿认亲，只惋惜了自己因此却少了好几个兄长姐妹。她背着卢氏跟林远私下里问过乐府的情形，林远只说姑母家过得很好，又说表兄表姐个个都是拔尖儿的人才，尤其是那位表姐，竟将一座大酒楼谋划的有声有色，是女子中的翘楚。

林娟听了更是心下憧憬。她通常里在家帮着母亲卢氏做些家务，空闲了便坐在织布机前织布拿去京城里的北集里发卖，卢氏也接些粗简些的绣活儿，赚些钱贴补家用。她如今听了姑母家里过得火炭般旺兴，心生羡慕，本以为若是联上这门亲儿，自己家也能水涨船高，让邻人知道自家有这样一门好亲戚，也能高看一头。不意却见到了大伯母和母亲无功而返。

今日正好是初六，北集里收布发卖的日子，通常里遇上这个日子都是卢氏亲自和邻人几个婶子一起去的，只是卢氏这两日身体不适，林娟便主动要求随着几个婶子大娘一起去北集将布卖了。穷人家的丫头没那么多穷考究，她们邻里也有两个女人准备一起去的，便凑成一帮去了燕城。林娟心里尚有个主意，她想上姑母家走上一遭。她心里总以为上次母亲和大伯娘没认完婚，是因为大伯娘嘴皮子太刻薄，又不会说好听的服软，是家里出了名的母老虎，这样的人乐家能喜欢才怪。

她以为她自己便差异。她是个年轻女人，说起话来温柔细软，又是个小辈，姑母就算有气也不见得就能发在她身上，更重要的是她和当年的那桩事儿没有直接的关系，看在这个份上，说不定姑母就能认了自己，如果认了自己，剩下的事情逐步的就好办了。

于是，她早上在北市上将布卖了，就跟同行的两个女孩子分了手，只说是自己好容易来城里一趟，要好生走走，便提脚来到了乐府。因她来之前便跟母亲含血喷人问到了乐府的住址，探询着便找来了。谁想乐府的门房听说她姓林，来找姑母和表哥表姐，便不放她进去，看她的眼神十分的轻蔑，就好象她是来打抽丰的似的，只说贵寓没有林姓的亲戚，就要把她往外赶。林娟急了。直接跪在府门口儿，偏要见到人才肯走，因着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女人家，李歪又不能直接上手赶人，怕被人说她占人家女人自制，这才闹到小桃那里去。

林娟还在暗喜苦肉计引来了那位有本事的表姐，没推测人家基础正眼都不瞧她一眼，说话的口吻就象看待一个生疏人，丝绝不见一点情意，这却是林娟没想到的。

林娟不敢正眼去审察这位只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姐，只闪闪烁烁的偷着细瞧，先就瞧见这位乐家表姐穿着一身极柔软飘逸的豆绿色夏衫，领口处用银线绣着玉兰图案，袖口是窄窄的收口，同样用银线滚了麻花边儿，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来，那腕子上戴了一只光华闪耀的镶翡翠片儿的软金镯，映着日头金灿灿的，林娟以为有几分晃眼，便将视线移到对方脸上，不仅暗赞这位表姐着实生得悦目，凝脂般的鹅蛋脸下巴微尖，一对美眸灵动生波，俏鼻红唇，端的是容色逼人，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带着疏离，柳叶眉微蹙着。

她身后的两个丫环也是清清秀秀的，虽然穿的衣服是丫环的装束，但料子却是好的。轻轻薄薄的，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凉爽，比她这身自己织出来的粗平民裳也要好了许多。

林娟暗想，怪不得人家说，大户人家的上等丫头比得上小户人家的小姐，果真不错。她见那两个丫环一个面无心情的看着自己，另一个明确眼神中带着厌恶的神色，心里一紧，倒不知该如何启齿了。

林娟暗自给自己打气，放了胆叫了一声‘表姐’，那声音小得险些听不到，象猫叫似的。就见小桃将下巴往上微微一抬，眯了眼睛望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林娟只得给她行了个礼，又自报姓名道：“表姐，我是林继业的女儿，林娟。”

小桃见了林家的人便烦燥，想起母亲当年吃得苦头，更是激怒，便有心要刺儿一下这个找上门儿来找不痛快的主儿，便起源就是一句：“这位女人莫要乱叫人，谁是林继业？我不认得！也没听说过。”

林娟脸上一红，小声忍着耻说道：“尊亲是我的姑母姑父。您自然即是我的表姐。”

小桃瞧她一眼，在李歪搬过来的椅上坐上，上下审察了一遍这位‘表妹’，林娟只以为那双眼睛象是把自己由里至外都照透了一般，不禁心里悄悄打鼓。她心里正发慌，只听得坐在那里的小桃冷笑了一声道：

“哟，原来又是个认亲的，想必是你错了门儿吧。我们家从以前起就没有过亲戚串门子，大伯倒是有一位，我外家里的亲戚倒是从未听说过，我长了十六岁。从小到大便没见过半点儿亲戚的影儿，倒是今年不知走了什么邪运，一批批来门上认亲的倒是不少。上次来了两个妇人，一个姓姜一个姓卢，还带着一个年轻后生，说是我的大舅母和二舅母尚有我表弟，在这里说了一大堆话，我就希奇了，怎么从前就不见有人来认亲，偏巧如今我们这日子略好些便冒出好些不知名儿的亲戚来了？可见得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只是我娘却是没有兄弟姐妹的，从小就被卖给了我外婆做养女，只她一个女儿，这如今怎么冒出了什么娘舅舅母，表哥姐妹来了，我真是想不明确？”

林娟被她说的一时答不出话来，小桃接着一句：“这位女人若是走错了门儿也不妨事，在这门房里大可以歇歇脚再走就是。只是别待得时间忒长了，我们这门房里经常有男子走动，怕是与女人不利便。我这里不是你走动的地方，倒玷污了你好名好姓的，歇够了喝口茶就回去吧。”

说着，站起来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便要走。

林娟赶忙赔笑道：“不怪表姐生气，我们这些年断了联系，我也没有来给姑母请安，实在是活该！当年的事情我本不知道，厥后照旧听家母回家提起才知的，家母也是上次来探望姑母时才知道姑母小时曾受了委屈，这本是我爹和大伯当年做的事情，错对本不由我这个子弟来评论，只是也实在太狠心了些，我父亲如今是悔不妥初，也不敢求姑母原谅，只求姑母能略看在骨血亲情的份儿上消消气就比什么都强。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此外，不外是顺路经由这里来跟姑母姑父尚有表哥表姐请安的。”

小桃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个林娟倒是个嘴乖的。倒不象是谁人卢氏的女儿，倒跟谁人口舌尖锐的姜氏象母女两个似的。

她斜瞄了林娟一眼，冷笑道：“哟！原来你今天是专程来请安的！这倒是我太多心了，我只当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次一次的前来，想必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以为是哪小我私家银钱不凑手了，来打抽丰的呢。”

被小桃单刀直入这么一说，林娟到底年轻脸嫩，再也搪塞不下去了。原是浓浓的堆上一脸笑，这时候那笑便冻在嘴唇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画眉和喜鹊在旁边听了，也是头一回见小桃说话如此夹枪带棒，都禁不住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又见谁人林家的女人窘得下不来台，便暗恨她好好的送上门儿来找骂，画眉便居心启齿笑道：

“人家还没有启齿，小姐怎么知道人家是乞贷来的？再说了，人家若是没钱，自会卖工具抵债，只是便有一个妹妹早早儿几岁时便卖了，如今却是打不得卖妹子的主意了，说不定急眼了，卖了锅碗瓢盆不够，还会卖儿子女儿呢。那里用得着跟小姐借呢？”

小桃淡淡一笑，接着画眉的话头儿道：“哟，你这丫头脑壳倒灵光，连措施儿都给人家想出来了，莫不是这位女人给了你什么赏钱，你这样用心帮衬？”

画眉笑道：“哎哟，我的好小姐，您说的就像我眼里没见过银子似的！我就便真的收赏钱，怕是也收不到这位女人的，您看这位女人也不像是使大钱的人，只怕那仨瓜俩枣的还买不动我呢！”

小桃和画眉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双簧演着，更令林娟以为尴尬，她委曲微笑着，脸上却一红一白，神色不定。

画眉见这林娟到了这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凑在小桃耳朵边唧唧哝哝说道：“小姐，您不是跟我们说过么，平时没事儿不许皱眉毛，眼角容易起纹路，这会子怎么倒皱起眉头来了。尚有大毒日头底下晒着，仔细起雀斑！咱们照旧快回院子去吧，人家王爷头一次上门儿，您倒出来干这没要紧的事儿。”

小桃站起身来，瞧了林娟两眼，淡淡的道：“林女人不回去么？”

林娟低了头轻声道：“我只想跟姑母亲自请个安......”

小桃冷笑一声道：“你要等便等罢，我母亲今日贵寓有客，你若是能等便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