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情，何以如此（1/1）

江景晨的卤莽使夏楠想起类似的情景，但山洪暴发的时候，冲垮是难以反抗的。他从腋下拖起她，手臂死死勒在她的胸上，将她拖出房间，拖过走廊，直拖进他的套房，丢在沙发上。他双目通红，抓起她的双肩，再度将她从沙发上提起来。“你不是说要还钱给我吗？怎么跑得无影无踪了？”他的嘴唇险些不动，那声音似乎来自于他身后的阴影。

夏楠简直被捏痛了，皱着灼烁的额头，急切地解释说，“我是要还钱给你的，这和我逃走没有关系。不管我走到那里，挣了钱就寄给你。可是，现在我回来了，再也逃不出去了，你还要担忧什么？”

她才意识到狂风雨远远没有竣事。

“因为抓回来才这么说的吧，滑头的女人？”他不停地摇晃着，质问着，挣脱开寻求重心的手，又不让她逃出掌心。

“我说的千真万确，一点儿没有骗你。我确确实实是这么企图的。你们是一伙的，但我没有将你们混为一谈，你们纷歧样，我明确知恩图报。我快要散架了，你铺开我，好吗？”她欲哭无泪。

像一阵风把她卷到卧室的床上，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才看清：原来这个男子从没有放弃过一个念头。

她被追到墙角，堵在那里，照旧这个位置，两个男子重叠在一起，晃然相似的灾难。她慌不择路，开始满身发抖。气息被堵上了，就像站在生命的边缘，失去了依托，推打全无作用，她能感受到来自于嘴唇的痛苦，似乎被生生割下一块来。唇上的“刀口”一松开，她连忙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叫唤，恍若生命最后的哀鸣。

男子清静下来，便将她放到床边，恢复了理智。而夏楠跌倒下去，面白如纸，蜷成一团，履历了一场淘洗。

睡梦中，夏楠的灵魂游走在荒原上，头顶压迫着玄色，偏平、低矮的天空，微弱的光在上面撕开一道道凄切的血口，四周无人，静得可以抑制呼吸。她拼命地向前跑，再向前跑，却怎么也跑不到止境。她告诉游魂这是梦，游魂企图挣扎而出，没有铁链，但死死地锁着；没有匣子，但严严实实地关着。它飘到另一处，连忙，她意识到妖怪在那里等着。被施了起誓一般，游魂再也转动不得，在冷血的摧残中发狂。跟每次一样，她拼尽全力，哭喊着，试图叫醒自己，走过艰难的旅程。

“喂，你怎么了？”——有人把她摇醒，是宿舍的姐妹吗，这一次她们没有责备，没有咒骂。不，是个男子，是她的救星。

迷离中又睡去，停不下飘摇，忽而回到小时候，梦清晰起来。母亲坐在石桌上，在给她梳辫子，辫到一半，要打结，花丝带找不到了。母亲拍拍她的额头，怨她贪玩。她撒起娇来，摇晃母亲的手，母亲便恼得直笑。

笑醒了，她靠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躺在一个很温暖、很清闲的怀抱里。牢牢的拥抱叫人局促，却筑起了一个何等清静的巢。

梦醒时的错觉在清醒后烟消云散，昨晚的风雨又念兹在兹，心头说不尽的凄冷。她来到窗前，轻轻拨开窗帷。一轮皎洁的圆月关在摩天大楼之间，那么深，那么远，却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一滴泪从眼角钻出，划过俊俏的面颊。

梦里见到那张久违的面目，她从来没有这样深地忖量母亲。

幸福为什么从十二岁就溜走了，她不甚了了。只记得那一年爸爸和妈妈开始没完没了的争吵，后母的名字被频频挂在嘴边，所以妈妈走后她把所有的罪都归结在谁人可恶的女人身上。他们之间的瓜葛不很清晰，孩子仅留着恐怖的影象。长大的历程，关于妈妈的风言风语刺伤了女儿的心，女儿躲在墙角偷听，不止一次听到一堆女人的冷嘲热讽。高一那年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们，以后在女儿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成年后只以为她是个漂亮而心性自豪的影子，像传说中的那样，现在女儿仰望着月亮的光华，从来没有过得想念她。

她牢牢围绕着身体，依着窗扉徐徐地滑下去，把头深深埋在蜷起的双腿上，不停地哭泣着。过了许久，她回到了座椅里，开始权衡眼前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