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八）（1/2）

“这狗日寻死呢！岂非他真的拼命充当田主阶级的代言人？岂非他真的正面阻挡血统论？”马碎牛悄悄捏着一把汗。

王串串嘴里咬着一把自制的刀片，那是泰半拉钢锯条磨制后缠着白胶布的铅笔刀，刀片明亮、尖锐无比。他捏着一张白纸面临数百人一言不发。挽起双方袖头，左手抽出刀片，眼都不眨，唰唰唰三下，将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割得鲜血淋漓！

台下一片惊叫！有个女生吓晕了，就地摔倒在地，引起一片杂乱。

王串串随手把带血的刀片横在口中，以食指为笔、鲜血为墨，紧咬牙关，在纸面上疾速书写。食指干了，再换中指和无名指。三指尽干，补咬一口，接着再写。虽然疼得满身打激灵，酷似跳到岸上的鱼，钢锯条也嘎嘣一声咬的断成三截，王串串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只是噗地一声将口中那截锯条吐到地上，以助声威。

台下静的出奇。人人恐惧，尚有人簌簌发抖。似乎王串串唰唰唰那三刀割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许多人下意识地收拢五指，攥成了拳头。站在台上的倪凝露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惊惧不安。

秃子妈呀妈呀地大叫，赵俊良也风度尽失，瞪着大眼惊惧张望。柳净瓶干呕一声，捂着嘴跑到人群外去了。

马碎牛倒抽一口冷气！只以为心里一凛一凛地痛。他受惊极了、也呆住了，不知王串串闹啥玄虚。

王串串目不转睛，凛然展示他的血书。那上边只有十二个字：“我恨我的身世，我要重新做人！”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请全校同学作证、请天地万物作证：我王串串誓与反动家庭划清界线！从以后我大谁人老田主就是我你死我活的敌人！我要造他的反！我要追随红五类加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要——”他有些泣不成声。“我把名字改了。从今天起，我叫王盼盼——盼愿融入革命群体、盼愿脱胎换骨！——就从现在开始！”他最后一句话是喊出来的。宣誓事后他并没有下台，而是仿效石松，站在了台子的另一个角上，摆着一个低头认罪的架势。两人一左一右把着台角，辩说台顿显诡异。与石松差异的是，王串串两只手捏着血书的两个角面临台下的同学。任凭手指上不停渗出的鲜血侵染纸面、模糊字迹，饱和后滴到脚前。看着两人怪异的姿势，赵俊良以为大辩说台很是极重，已经难以轻松表达小我私家看法了。

台下徐徐有了响动。有人高声说：“王串串，好样的！黑五类子女就要像你这样体现：誓与反动家庭决裂！”

“王串串为黑五类做出了模范！要想重新做人、就得支付血的价钱！”

种种赞美声、勉励声越来越大、不停于耳。

只有秃子愈发癫狂，恐慌之态犹如待宰的狗。

不知为什么，马碎牛始终都没有仿效旁人为王串串的决裂行为拍手。

柳净瓶回来了，脸色却是苍白。她选择站在马碎牛的另一边，远离王串串。

倪凝露气色稍定，冷眼看着台下。惊惧不安的听众也渐次缓过了神。

“尚有人上台吗？”水平声音哆嗦地问。

谢凯上来了，一步三摇。这是个玩世不恭的学生，嘻嘻哈哈，对什么事都不认真；谁也不会想到他能登台。面临倪凝露他直戳戳地说：“成份不是身世，身世不能决议世界观。把身世欠好的同学一刀切定为黑五类就不切合唯物辩证法。昔人说得好：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李白名气大，谁知道他孙子叫个啥？张良韩信诸葛亮，本事大的上了天，谁知道他后人叫啥？倪班长，你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就这个论点而言你是对的。但——”

谢凯投机取巧，抓住时机绝不客套地打断她：“既然你同意我的看法，那就没有须要再辩说了。你下去吧。”

“我话还没说完——”

“你都同意我的看法了，还说啥？”

“你的车入了谢凯的辙，都是一家亲；下去吧！”那些与谢凯关系密切的人一边高声起哄一边不怀盛情地体现两人关系亲昵。

谢凯大咧咧地笑着。倪凝露气急了，高声抗议：“这就不是辩说！不让人说话就是政治流氓！欺人太甚！”跺了两脚，含恨下去了。

秃子在台下高声喊道：“谢凯欺压人呢！倪凝露长得心疼就应该多在上边站一会儿。要叫我说，辩说怂呢！这麽大的原理谁能说得清？指望你们这些初中级此外辩手最终越辩越粘！”

没人理他。谢凯只是笑嘻嘻地看他两眼。

抬头挺胸走上台来的是郑浩然。这个终日以革干身世自傲的男生站在台上时险些没人能够认出他来了。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戎衣，腰里扎着一条棕色皮带，头上戴着黄军帽脚下还穿着军鞋。马碎牛从他身上丝毫也看不到昨日那种胆怯恐惧的神气。他不明确：这个畏惧“谈心”的家伙怎么有胆上台与人辩说？

郑浩然毫无惧色。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态面临谢凯。

“成份就是身世。”他上来就推翻了谢凯的论点。极为不屑地说：“我来问你：你的家庭身世是啥？”谢凯义正辞严地说：“贫农！”郑浩然笑了，笑得阴险。“那我再问你：你的家庭成份是啥？”谢凯马上语塞，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郑浩然穷追猛打：“你说身世不能决议世界观，那我问你：为什么绝大多数的聚敛阶级份子当年都支持蒋介石的反动政府、而绝大多数的工农群众都支持推翻他们？”

谢凯越发回覆不了了。

“至于你说的一刀切，那是任何政治运动在初期阶段的一定手段——矫枉过正，懂吗？”

谢凯嘴张了几下，终于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