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君兰舟没有食言，慕容羽段在半个时辰后就清醒过来了。不再是朴陋的眼神，心情也不再茫然，虽然仍有些许怠倦之色，但他的精神很好，却不被允许下床。

没问题了？独孤笑愚问。

没问题了。君兰舟回道。

很好。

一听君兰舟说没问题了，独孤笑愚马上拖了一把凳子到床边，企图要跟谁人靠在床头休息，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的家伙，好好来上一段良性相同，等相同完毕之后，再来决议要不要认可这家伙是他的妹夫。

不意，他的嘴巴才打开一半，就有人来插队了。右手梳子、左手玉钗，默砚心悄然来到床前，默默的把梳子和玉钗放到慕容羽段手上，默默的背对着他在床沿坐下。慕容羽段莞尔一笑，随即开始为她一缯缯地解开纠结多时的发丝，再一缯缯地梳顺好不容易才拆开的长发，行动十分温柔细心而有耐性，由于默砚心的云发十分长而浓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他才把那头半个月未曾梳理过的秀发梳整好，尔后熟练的为她挽上发髻、横上玉钗。

好了。

默砚心默默的取回发梳，默默的将发梳放回梳妆抬，再默默的离房而去。

兰舟。

年迈？

我是不是赶路太累，眼睛有点花了，竟然望见小砚她……酡颜了？

你眼睛没花，年迈，我也瞧见了，除非我也眼花了。

……青阳。

年迈？

外头瞧瞧去，天是不是下红雨了？闻言，傅青阳真的跑出去看，再回来陈诉。年迈，外头真的在下大雨，但不是红色的。

听到这里，慕容羽段不觉再次莞尔，他发现妻子的叩头兄弟们都很有趣，就跟妻子一样，虽然妻子并不诙谐，可是她很可爱。

不是红色的？

不是。

嗯嗯，这就怪了……独孤笑愚一本正经地抚着下巴沉吟，体现他是真的很纳闷。

尚有一件事也很希奇呀，年迈。傅青阳咕哝。

什么事？

咱们什么时候见过小砚挽髻了？

……没见过。独孤笑愚瞇着眼瞥向慕容羽段，虽仍是一脸笑吟吟的，脸色却不怎么悦目。是小砚要你帮她挽髻的？

早先，不是，慕容羽段老实隧道。是我买了一支玉钗要送给砚心，但她不挽髻就用不上，所以我就主动替她挽髻好横钗，她似乎很……呃，开心，之后，逐日清晨总是我为她挽髻横钗，一年下来也已习惯了。

开心？他谁人一年四季如冬的冰山妹妹也会开心？不外，她酡颜了，那不叫开心又该叫什么？喝醉了？

独孤笑愚垂眸思索片晌后，悄然对君兰舟点了颔首，后者连忙自怀中取出一支玉瓶，倒出三粒火红色的药丸递给慕容羽段。

吃。

慕容羽段原以为那是为了回复脑子而必须服用的药丸，却见独孤笑愚和君兰舟在他服下药丸后也爬上床来，一前一后盘膝坐下，双掌抵住他前后胸。

阖眼，笃志，记着我的口诀……

半个时辰后，独孤笑愚和君兰舟刚刚收掌下床，但见慕容羽段原先的怠倦已然消匿无踪，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普通的五官隐隐流转着一股不寻常的湛然光采，彷佛整小我私家脱胎换骨了似的。

这……这……惊异于自己身上的丕变，慕容羽段说不出话来了。

六十年功力，这是砚心的妆奁之一，至于另一项妆奁，待会儿我会叫青阳回家去拿来。不外……独孤笑愚招手示意慕容羽段到外室去坐。

你可以下床了，在把另一项妆奁交给你之前，我得先和你谈谈。

是，年迈。慕容羽段谨肃地应道。他们才刚坐定，默砚心就捧着一只托盘回来了，在八仙桌上放下一壶茶和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尔后，独孤笑愚讶异地看着她拿着女红篮坐到窗前，安平悄悄地做女红，他真的不太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了。

如此柔婉、温顺，这基础不是她嘛！

唯一没变的只有她那张冷淡的脸，依旧没什么心情，总是挂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看样子，这辈子都不行能会变了。

老实说，早先，我们以为小砚只是来找你们要回默家的传家之宝夜凤镯，并设法酬金当年慕容家对默家的援手之恩的，想说她自己来就行了，可没推测她竟然把自己给报下去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妹妹一去兮不复还！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让她自己来了，不，基础就不应该让她来的，呜呜呜，忏悔莫及啊！

真是可恶，一走一年多没捎来半点音信，一来封信就只有四个字：二哥，帮我！，独孤笑愚忿忿道，她从不向人求助的，我一看差点没吓死，慌张皇张拖着兰舟就赶来了，没想到她竟已成了亲，尚有了孩子……顿住。

慕容家的长孙不是早已去世了吗？他不宁愿宁愿地指控。

所以，现在慕容家的长孙是我。慕容羽段清静地解释。独孤笑愚呆了呆，说得也是，我怎地没想到这一点？叹气。不外，我照旧想不通，依小砚的性子，她应该是不想嫁人的……

这个……慕容羽段瞥一下默砚心。实在在她泛起在我们眼前之先，她已经在漆黑视察我们好一阵子了，之后她才出头批注是来完婚的，其时家父也一再询问于她，因为我们也不想委曲她，究竟，我们的生活十分困苦，家父跟我都不想委屈她，是她坚持要嫁，我们才完婚的。

所以，是她慎重思量事后才决议的啰？独孤笑愚蹙眉深思片晌。老实告诉我，羽段，你以为我妹妹如何？

她很可爱。慕容羽段绝不犹豫地回道。

可爱？

他谁人冷漠的哑巴妹妹会跟可爱扯上关系？

是不是那里搞错了？

照旧他用错词了？独孤笑愚困惑地揉揉额头。这个……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呢？

嗯……慕容羽段略一沉吟。我想，我最好重新婚那一夜说起吧，那夜，我担忧她肚子饿，要她吃点工具，谁知她一开始吃就吃个不停，怎么说都停不下来，其时我以为她是畏惧新婚夜，正想告诉她我暂时不会碰她，没想到她……他愣住，突然起身，轻步走妻子。砚心？

一如他所料，默砚心毫无反映，自顾自笃志做女红。

年迈，请注意她的眼神。说着，慕容羽段抬腕抚上她的手臂。砚心？

她蓦然抬头。

去为年迈、二哥和三哥准备一桌洗尘宴好吗？慕容羽段柔声道。

静了一下，她颔首，放下女红，起身出房而去，而慕容羽段也回到原位落坐。

年迈瞧见了吗？

空话，虽然瞧见了，两颗眼睛瞪那么大在盯着，又不是瞎子，瞧不见才怪。可是……可是……

不懂！

他可没见过她那种眼神，似乎刚从梦里清醒过来似的，有些儿茫然、有些儿困惑，透着一股单纯的孩子气，那实在是……不适合她。

活该，她有她的冷漠形象要维护耶，怎么可以露出那种……那种……那么单纯可爱的眼神！

她是……脑子那里差池了吗？

砚心是个爱作梦的女孩子，年迈不知道吗？

爱……作梦？独孤笑愚一脸茫然，似乎听到不懂的蛮族语言似的。

就像有人爱喝酒，有人爱下棋，作梦是砚心最大的兴趣，慕容羽段解释道。事实上，她十分着迷于其中，无论何时何地，一有时机，她的脑子就会自动魂游九天去。譬如……

忆起新婚翌日的晚膳，吃得满嘴油腻腻的她，他的唇畔不禁泛起忍俊不住的笑意。

用饭的时候，她会一直吃一直吃，吃得停不下来，因为她的思绪基础不在用饭这件事上头，而是在她的梦里，因此就算她吃饱了、吃涨了、吃撑了，也不晓得该停下来；又或者……

眼底又透出笑意，他对独孤笑愚招招手，然后起身走到窗前，拿起默砚心做的女红。你们瞧瞧。

独孤笑愚困惑地接过来一看，马上傻眼，那女红针针细腻、线线精致，就算是瞎子来看都市认定那是最精湛的绣工，可是……可是……

这是哈？

小鸟在地上爬？傅青阳歪着脑壳研究。

鱼儿在天上飞？君兰舟不敢肯定的推测。

慕容羽段轻笑，什么也不是，我相信就算你去问砚心，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绣些什么。收回女红放回原处。我们看她是在做女红，她手里也简直是在做女红，但实在她的脑子早已坠入梦中了，所以绣出来的女红没人看得懂，也之所以她听不见我叫她，除非……

他举起手来比一下。你碰碰她，让她回过神来，否则她是不会理睬你的，因此她才会有那种如梦初醒的茫然眼神，因为她是真的刚从梦里清醒过来的。

但有时候显着我是跟她面扑面说话的，她两眼也盯着我看，并没有偷看此外地方，还不是照样不理我，独孤笑愚反驳。问她话，居然吭都不给我吭一声，连颔首、摇头都没有，我是她年迈耶！

听独孤笑愚说得好不委屈，似乎小孩子在抗议爹娘不够疼爱他似的，慕容羽段差点忍不住又笑了。

那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

年迈说的事她没兴趣听，脑子又自动魂游四海去了，所以，她基础没听见你在问她话。

没兴趣听，就不给我听？独孤笑愚愕然傻眼。

慕容羽段歉然颔首，她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当她以为你说的事并不重要，或者不是真的需要她提供任何意见，她的脑子就会自动魂游九天，作梦去了，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不外，只管爱作梦，她依然是个十分体贴的女孩子，倘若真有需要她资助的，她定然会暂时撇开作梦的兴趣，主动竭尽全力来资助……

譬如慕容家需要一个勤劳务实的媳妇儿，所以她就是一位勤劳务实的好媳妇儿了，有时候他也会想，她是不是只因为这个原因才嫁到慕容家来的呢？

是报恩？

照旧不得不推行的婚约？

胡扯！独孤笑愚嗤之以鼻的哼道。别说主动了，我每次叫她帮我忙，她总是扭头就走。

是吗？那么我想……慕容羽段垂眸思考了一下。嗯嗯，那有可能是因为年迈你并不是真的需要砚心帮谁人忙，而是为了某种她不喜欢的目的，居心找她资助的吧？独孤笑愚不由哑然，因为真被慕容羽段给说着了。

他这个年迈不爱见妹妹总是独来独往一小我私家，总是想尽捏词要把她拉进兄弟姊妹之间来，岂非错了吗？

所以，她不是冷情？

虽然不是，她很温柔、很体贴的，甚至……慕容羽段抿唇。在某些不重要的小事情上，她尚有点大而化之，很有趣的。

温柔？

体贴？

大而化之？

有趣？

独孤笑愚揉着太阳穴，开始怀疑慕容羽段所说的默砚心是不是哪位阴谋人士易容冒充的？

譬如她的头发……见独孤笑愚一脸无法相信的心情，慕容羽段只好再举个例子给他听。她以为头发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因此除了天天早上随便梳它几下之外，她从来不去管它，更别提要挽髻，记得新婚那夜，我就在想，她那样不是很容易打结吗？

打结？

可恶，为什么从小到大，他天天都在看，看着妹妹披头散发了十几年，就没想到这点呢？

岂非他自以为很体贴妹妹，实在基础就不够体贴吗？

会吗？独孤笑愚喃喃道。

虽然会，慕容羽段肯定的点了颔首。她那样确实很容易打结，而她搪塞打结的头发也有她自己的一套措施……

什么措施？独孤笑愚脱口问。

很简朴，剪掉！

耶？

那里打结就剪那里，就算是很显眼的部位，她也是很洒脱的喀噤一下就剪掉了，从来不在意是否会被别人看出来，更不在意那样随便乱剪是不是会很难看，所以我才会……

你才会买玉钗，好替她梳发挽髻横钗？慕容羽段颔首。独孤笑愚深深注视他一眼。

那么，她又为什么总是冷着那张脸？

因为她很美。慕容羽段回覆得很精练……太精练了。

空话，谁不知道她很美，你都不知道我们村子里有几多男子恋慕她，如果不是她总是冷着那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早就被男子缠……缠……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一长串，效果话还没说完，独孤笑愚自己就怔住了。

谜底已经被他自己说出来了。

她不喜欢被人缠住，慕容羽段解释。那会占据她作梦的时间。

可恶，又是为了作梦！

那，她为什么那样不爱说话，实在不宁愿宁愿，独孤笑愚再抗议。三年才出一次声，这太太过了吧？

一提到这，慕容羽段禁不住默然沉静了。

一直以为是哑巴的妻子竟然会说话，直至此时现在，他依然不太能接受，显着是如此亲密的伉俪，她还替他生了个儿子，却从未曾讲过半个字给他听，为什么？

是因为他只不外是她报恩的工具吗？等半天等不到回覆，独孤笑愚正觉疑惑，凝目一瞧，慕容羽段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困惑与几许苦涩，马上明晰妹夫在想些什么了。

别乱想，他手搭上慕容羽段的肩头，声调缓和了。甭说是你，我们是她的亲人，但打从六岁开始，我们！包罗她的亲生爹娘在内，也只不外才听她说过四句话而已，平均三年一句。但这一回，她可是为了你而破了老例，不满三年就又启齿了，还连讲两句话呢！

酸溜溜的语气，隧道镇江老醋泡出来的，听得慕容羽段心头笑意又起。

是啊，连她的亲生爹娘生养了她快要二十年，在她六岁之后，都只能获得她四句话；而他，也不外才和她相处不到两年时间而已，凭什么获得比她爹娘更好的待遇？

更况且，她已经为了他而破例了，这不就体现，对她而言，他是特此外吗？

想到这里，虽不能说是完全释怀了，可也不那么难受了，也许等他们完婚满三年，她就会说一、两句话给他听了。

嗯，我知道了。

那就好。独孤笑愚拍拍他的肩。不外，这么说来，你也不明确她为什么那样不爱说话啰？

这个嘛……慕容羽段沉吟片晌。或许我意料得出来……

独孤笑愚双眸一亮。真的？是为什么？

慕容羽段不作声，只是看着他，看得独孤笑愚先是皱眉不解，继而啼笑皆非。行了，不必解释，我明确了，倘若她说话很正常，那么各人就会一直找她说话，尊长们会找她闲聊，姊妹们会找她说些体己话，兄弟们会……他叹气。会替那些恋慕她的男子传话……

这么一来，妹妹之所以总是独来独往，就有很好的解释了。

因为家里人口多到爆仓，险些走到那里都市碰上人，她想安平悄悄的作个梦基础就是不行能的事，只好自己躲开，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才气够安平悄悄地作个美梦。

对，慕容羽段颔首。那会……

闭嘴！心里明确是一回事，可他就是不想再听到那句话了。

偏偏就是有人硬要说给他听。

原来说话会占据她作梦的时间，所以她就不说了。傅青阳名顿开的喃喃自语。

独孤笑愚认真思量要不要把他掐死……照旧不要吧，其它弟妹会伤心的。

青阳，给我滚出去！

傅青阳呆了呆。年迈，我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