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漫烛光夜（2/2）
萧云起身，轻声道：“你等等，我去拿蜡烛。”
“嗯，小心点，别碰着。”
一会，萧云捧着一支点燃的蜡烛从房里出来，哆嗦的烛光，温柔的乳黄色，屋内一片亮堂。
夜悄悄地在烛光中流淌，悄无声息。
许子衿围绕着双腿，香腮顶在膝盖上，长长的睫毛微颤，注视着那根蜡烛，轻声道：“这样的烛光之夜真漂亮，让人卸去凡间的喧嚣，淳朴而温馨，若不是停电，我险些都快要忘却人世间竟尚有烛火这样优美的宝物了。”
烛影摇曳。
她轻轻哼起一首《古风乐府》：“烛影摇，烛影摇，我有孤身若烛影，摇摇左右向何边……”
萧云悄悄听着，等她不唱了，才低声呼道：“丫头？”
没有反映。
萧云轻声道：“你不是说要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吗？怎么还想报宁大？”
照旧没有反映，许子衿的视线只停留在烛光上，一动不动，似乎出了神。
“丫头？”萧云又轻声呼道。
“嗯？”许子衿回过神来，双眸疑惑地看着他，屋里有点热，她额头上有着细密汗珠。
萧云拿过一本杂志，轻轻帮她煽着风，微笑道：“你的钢琴梦呢？不追求了？难怪小宝曾说过在华沙见过你，我听影子说，去年你获得了华沙肖邦钢琴大赛金奖桂冠，德国汉诺威戏剧音乐学院要收你，你却不愿去，为什么？”
许子衿视线转回烛光，轻声道：“不为什么，不想去，不想那时候去。”
“唉，多好的时机，你就这样错过了。那这次呢，为什么还不去英国？”萧云问道。
“你很想我走吗？”许子衿侧过来脸，盯着他，语气很淡，像清明谷雨。
萧云拿着杂志煽风，力度预计有点大，烛影都有些模糊，轻声道：“不是我很想你走，只是那是你追逐的梦，只要你喜欢的工具，我是全力支持你的。哪怕你要我摘下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方设法去为你摘下来。”
“说的好听。”许子衿撇撇小嘴，探身拿过几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略带生气道，“去英国的事我有分寸，我已经企图好了，在宁大读两年再走，这事儿我跟爸爸妈妈商量过了，他们也同意。”
“那老爷子呢？”
“你真烦！”许子衿瞪着她原来就很大的眼睛，拿起抱枕，狠命砸了萧云一下，“等效果出来了，我回趟云浮山，那时候再跟爷爷说就是了。萧云，你是不是恨不得我现在马上就出国，远离你的视线？”
“当我没说过。”萧云连忙道。
他知道这丫头真的生气了，因为每次她叫他名字的时候，就是她真正生气的时候。
“那不就完了。”许子衿微微一笑，端起桌面的茶杯一饮而尽。
她并不嗜茶，只是在萧云的影响下，对茶也是相当有好感。
对于这丫头的性情，萧云是相当相识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从不掩藏，清丽无伦的脸庞露出了微笑那就代表她的气已消了泰半，他也将视线转到烛光上，那小小亮光不停跳跃着，像是个淘气淘气的小孩。
两人就这样悄悄地坐着，默然沉静是现在的主旋律。
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恪守着陋习，坚贞不渝地不违背原则。
“小七哥。”许子衿突然启齿道。
“嗯？”
“爷爷为什么要你来宁州？”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那你想来这儿吗？”
萧云皱皱眉，还真被她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从来就没认真想过，或者说，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思索片晌，轻声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来这里之前，妈妈是极其不情愿的，我于心不忍，但我又很想来这里弄清楚点工具。”
“为什么要弄清楚？”许子衿重新拿了几张纸巾，温柔地帮萧云擦拭着汗水。
“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加说：‘糊涂人的一生，枯燥无味，躁动不安，却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来世。’我不能这么糊涂地在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就太失败了。”萧云轻声道，闭上眼睛，任由丫头擦拭，嗅着她的幽幽体香。
“那你现在查到点什么了吗？”许子衿轻声道，将几张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
“没有几多头绪，一步一步来吧，总会有蛛丝马迹的。”萧云微笑道。
许子衿拿过橡皮筋，扎起长发，露出完美侧脸，问道：“薇姨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些事情？”
“我也不知道。”萧云微叹口吻，又抿了口茶，“也许她不想再忆起以前的工具吧，究竟往事不堪回首；也许她不想我参和进来，怕我非要弄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会有危险。你也知道，我是陪同着无数谋害长大的，死亡对我来说并不生疏，有好频频我就到了边缘了，妈妈回忆起来总是心有余悸，特别不愿意我遇到危险。”
许子衿也叹了口吻，幽幽道：“我也特别不愿意你遇到危险。所以我小时候总缠着爸爸跟我讲关于你的事，想帮你弄明确背后的事情，他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我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儿都使出来了，他都铁石心肠，我真没辙了。”
萧云笑道：“你那些招儿都使腻了，谁还买你账呀？不外这些事情既然他们不愿讲，我就自己去弄明确。尼采不是有句名言吗？‘自从厌倦于追寻，我已学会一觅即中；自从一股逆风袭来，我已能抗御八面来风，驾舟而行。’我早晚会发现他们掩藏的工具的。”
“嘻嘻，小七哥那么厉害，虽然能找到了，我也帮你忙，我鬼点子可多了。”
萧云颔首微笑，突然记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丫头，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知道‘长弓交织，遮天蔽日’是什么意思吗？”
“‘长弓交织，遮天蔽日’？”许子衿皱起极悦目的黛眉，“这句话是谁说的？”
“是一个很怪异的算命先生，叫半日仙，他赠送给我的一句话。”
“什么，半日仙？就是谁人‘一叶落而知秋，一言出而知命’的半日仙？”许子衿兴奋地一跃而起，娇声道，“天啊，小七哥，你太幸运了！你知道几多王侯将相想获得他的一句半语吗？听说香港的那几名顶级富豪团结筹资一个亿，就是为了让他算一命，一个亿呀！不外遗憾的是始终无法找不到他的人。”
“他们真是有钱没地花了，多捐点给希望工程，不知几多孩子可以坐在宽敞的课堂念书。”
“切，没见识。我睡了，不理你了。”许子衿起身往房间里走去，还不忘将那支蜡烛带走。
“喂，丫头，你还没给我解释呢。”
许子衿转身朝他做了个鬼脸，轻声道：“大师说出的话，岂是我这种凡人所能解释的？”
“那你总该有点想法吧？”
“我现在只想睡觉，施主，妄念徒增烦恼，你照旧早点安歇吧，嘻嘻。”
伊人转身回房，空留余香。
萧云苦笑一声，唯有躺在沙发上，边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许多事情，边进入梦乡。
窗外很黑，房间内一盏模糊的淡黄色，依旧温馨。
许子衿坐在床上，摸着谁人让萧云百思不得其解的黑盒子，没有丝毫倦意。
“为什么不想去英国？”突然，从一个漆黑角落传出了影子的声音。
许子衿没有抬头，只是温柔地抚摸着黑盒子的边缘，轻声道：“我有八年没见到他了。”
“然后呢？”影子冷声道，没有人间的七情六欲。
“这一回好不容易见到，我不想又这么快就脱离，过两年再说吧。”
“你傻，你明知道他……”
影子还没说完，许子衿赫然抬头，望向谁人漆黑角落，直接打断他的话语：“我就傻！我就傻！影子，你知道吗？一年前，我赢得了华沙肖邦钢琴大赛金奖，那是钢琴界无比的荣耀，获得此奖的能有几人？国际乐坛评论界也称这是震惊世界琴坛的一大壮举。我应该兴奋才对吧？可是我一点也不兴奋，一点也不！那一刻我终于明确了，没有他的浏览，琴声再优美动听，也是徒然的。影子，你明确吗？”
“小衿……”
“不用说了，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最最少我要把他看在眼里。”
烛，一点一点融化，流淌下泪，又干枯为冷漠。
瞬间，似乎全世界已仅剩下粒有亮光，照在那张清丽无伦的脸上，显得那样的坚定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