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雨，伊人，公子，黑伞（1/2）

时光荏苒。

十天后，全国高考正式开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牵动着亿万国人的心。

许子衿在萧云的目送下，从容不迫走进科场，迈向人生要害的第一步。

与此同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个夏天，该来的狂风雨始终会来，谁也挡不住。

省里的红头文件终于下来了，宁州政坛发生微震。

原宁州市委书记张至清上调到省里担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一职，主持公安司法、工商民政、信访等方面的事情，一上去就进了常委，这是相当稀有的。原宁州市长庞月明升任宁州市委书记兼人大主任，原市委副书记孔南行升任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原常务副市长李松如升任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

这次省里的人事部署竟然不是在一贯以往的年前，而是选择在年中，有些耐人寻味。

宁州这边倒没有什么说法，究竟几位市向导在各条线上都是早有人脉基本，但省里对张至清的上调，则有些异音，颇有微词。可谁也不敢果真讨论什么，他们都明确，组织上对重量级人物的任用，要领巧妙得很，要么是先吹吹风，听听上下左右的响动；要么就是速战速决，立马上任，纵使你有天大的意见也迟了。

与红头文件同时来的，尚有一位神秘人物，将出任宁州常务副市长一职，更吊人胃口。

宁州各界对于这位政坛新星的泉源一无所知，只有四套班子主要成员才知晓。这说明一个问题，来人不是什么张狂人，甚是低调，悄悄地来到宁州，悄悄地上任，许多常委都是在出席市委常委例会的时候，才知道新任副市长已经上任了，颇有点“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感受。

这次的换届之风已经吹了一年有余，终于有了效果，可话题却远远没有停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总会有累的时候，而三寸之舌温润地躺在牙床里，永远都是醒着的，只要让它揪住了一个新鲜话题，就比美国航母在全球海域还要活跃。

这悬着的人事调动已经灰尘落定，尚有什么好说的呢？虽然有的说了。红头文件是个有意思的玩意，它有时候像个大红绣球，人人奋勇争先地抢夺，唯恐落于人后，哪怕竹篮吊水一场空；有时却像烫手山芋，人人趋避不迭，视而不见。

政治的话题，从来都是一个热门话题。所谓两个男子谈女人，三个男子聊足球，一群男子侃政治。大到什么朝鲜核危机、“**”军演，小到一个街道居委会主任的人选，都市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嚼头的话题，永远有深度。

市井小民的话题无非有两点，首先是庞月明与孔南行这对党政搭档。

这两人面和心反面在宁州上层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向导都是能力特殊的人物：庞月明是宁州政坛的老油条，在宁州这潭浑水浸染了几十年，硬是一步步走到了权力巅峰；而孔南行从省林业厅过来，有见识、有阅历，以一个外来户在宁州政坛站稳了脚跟，着实不易。

一个地头蛇，一个过江龙，有矛盾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两人最直接的对碰就是关于丹青巷的掩护问题。

庞月明任市长时，全力主张开发城南，丹青巷应该为经济让路，而孔南行则勉力阻挡，认为掩护丹青巷才是对宁州生长最大的孝敬。庞月明很看不惯孔南行的越权，他是十分支持党政脱离的，政府的决议不需要市委来指手画脚，市委只需要管好人事以及做好拍板事情就行了，因此两人的矛盾日益尖锐。

有一首小诗在市民中间流传颇广：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月往西流，从不南行。

可见两人此次成为党政搭档让几多人拭目以待，看看到底能擦出多大火花。

另外一个话题嘛，临危不惧属于那位神秘的常务副市长了。

副市长有好几个，进常委的就只有两个，这位子太显眼了。

虽然他来的时间很短，可关于他的来头，宁州上下照旧迅速演绎出了好几个版本。每一个受众同时也是流传者，他们将从其他流传者嘴里获得的信息经由自身的加工制作，再传到下一个受众耳朵里，自然会缔造不少自身想像的奇闻，既给这位神秘副市长头上笼上了一层奇异的光环，又给宁州的未来布下了一个没有解的方程。

也就是红头文件下达的这天，宁州的天空突然变了脸色，发了性情。

一马平川的宁州平原，海拔不高却升沉明确的西山脉络，散散落落的乡村山野，顷刻间掉进了一个天大的黑窟窿。黑云翻腾着，变化着，层层叠叠，像是发怒的神兽，恐怖得让人透不外气来。

顷刻间，天地间闪电密布，似乎千百条金蛇狂舞。雷霆震天，震得人心惶遽，小儿啼哭。电闪雷鸣，将层层乌云硬生生地撕开一个裂口，放出张牙舞爪的狂风。天神风婆婆将狂风关押得太久了，它一出来就拊膺切齿，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人世间身上，咆哮着冲向树木、衡宇、河水，如千骑冲锋，锐不行当，席卷宁州大地。

狂风无孔不入，西山上的如海森林被狂风蹂躏着，如小孩玩的橡皮泥，揉来撕去的，却无还手之力，一任其摧残。狂风一旋，卷起无数枯枝败叶，甚是凄凉。狂风将西江水掀起来，掀起巨浪滔天，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纵使宁州人见惯风雨，也被这阵势吓得面若土色，恐慌万分。

这难堪一见的异象让人们议论纷纷，有气馁的说这是天公发怒，可能是对宁州未来生长的一种体现，宁州的前进之路将是风雨兼程、艰难万分；有乐观的说这是朱紫出门迎风雨，说明宁州将在新一届向导班子的向导下，在建设和谐社会中掀起狂风暴雨，让全国为之瞩目。

最为忧心忡忡的莫过于守在科场外的家长们了，怕这场怒雨狂风会影响到科场内里的孩子，不禁纷纷咒骂起平时奉若神灵的老天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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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撑着伞站在雨帘里，悄悄而立，期待着他心中的天使。

考生一个个的从科场上出来，脸上的心情各异。有的兴奋莫名，看到自己的家长，飞驰已往，嘴里狂叫着“作文的题目我猜中了”云云；有的则一如此时的天气，氤氲阴沉，低头走着，还时不时地向兴奋者投向一瞥怨恨的眼神。

终于，许子衿和几个女同学嬉笑着走出来，一脸轻松，清纯淡雅的脸庞让人眼花。

她轻而易举地看到了黑伞下的萧云，兴高采烈地招招手，和几个女同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几个女孩向萧云这边看了一眼，又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继而几个女孩同时大笑而起，声音充满了妙龄少女的娇柔。许子衿俏脸一红，狠命瞪了一眼几个女孩，便微带腼腆地向萧云走来。

“丫头，饿了没？”萧云温柔地看着收伞、躲进他伞下的许子衿，轻声问道。

检查完身体，最忌问效果，考完试后，最忌问考得怎样，他虽然要避开这个话题。

“饿扁了。”许子衿嘟着小嘴道，特长轻轻抖着被飘进伞内的雨丝打湿的秀发。

“想吃什么？”萧云接过她手中那把湿漉漉的雨伞，甩甩水珠。

“好想服法国大餐啊！”这丫头大嚷一声，恣意展现着感人心魄的天生丽质。

“换一个，现在考试期间不能吃太油腻的，万一吃坏肚子就得不偿失了。”萧云拒绝。

“小气。”许子衿瞪了他一眼，抗议连连。

“等你考完了，再请，哪怕倾家荡产了也要请。”萧云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小脑壳。

“你说的？”许子衿伸出一根如玉纤指，指着他。

“我说的。”萧云微笑醉人。

“好，我听你的，我现在要吃你煮的枸杞汤素面。”许子衿自然地挽起了他的手臂。

“没问题，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萧云一本正经道，逗得丫头莞尔一笑。

两人逐步地走在雨中，很是浪漫。许子衿心里泛起一丝不为人知的情愫，希望这条路一直延伸下去，没有止境。她侧头偷望了眼旁边的年轻人，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他不知道，当她知道他辞去事情之后，担忧了好几天，温习都温习不进去，在课堂里看着温习资料发呆，眼睛无神，害得被老师叫去谈心好几回，差点把她看成早恋恶果的典型来抓。

正走着，许子衿突然停下脚步，萧云有些愕然，也在同一时间停止，不让雨淋着她。

许子衿仔细注视他的脸庞，伸脱手，轻轻触摸他的眉心，轻声道：“你有心事。”

“哪有？”萧云笑笑，矢口否认。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皱眉头的时候，跟一般人纷歧样。”许子衿轻声道。

“我没事，你专心考好试就行了。”萧云柔声道，语气淡雅得足以让任何人都放心。

“为了事情的事吧？”许子衿没有剖析他的不愿多谈，慧眼如炬，一下子点出缘由。

“这事我会处置惩罚好，你不用担忧。”萧云照旧选择将重担挑在自己肩膀上。

“你想做什么？”许子衿不依不饶，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神情与适才判若两人。

“有一些想法，但还没有成熟。”萧云做了个铺垫，却不详细展开。

“从商，照旧从政？”许子衿执着地直视着萧云的黑眸，要他必须回覆自己的问题。

“最智慧的赌徒，从不上赌桌。”萧云微笑着摸了一下鼻子，打了个禅机。

这句话别人也许听不懂，但许子衿却一下子就明确了他的意思，在物竞天择的商界还可以发生无本生利的奇迹，在水深得溺人的政界，如果没有后台，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碌碌无为的小角色，比赌钱还要残酷。

“好了，继续前行吧。”许子衿嫣然一笑，恢复了温婉伊人，撒娇似地拉着他的手臂。

萧云笑笑，往前走去，轻声道：“如果你考了个好效果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奖励。”

许子衿浅浅一笑，清静道：“只要小七哥开心，就是给我最大的奖励了。”

“傻丫头，我看到你，就会很开心的了。”萧云轻声道，将伞向许子衿那里倾了倾。

“那我就把我的照片贴到你眼帘这里，让你闭上眼睛也能瞧着我的影子。”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