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男儿当杀人（2/2）

“我说过不杀你吗？”萧云扬起一个淡如泼墨的微笑，轻声道，“死，实在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尤其是死在我的手上，当你见到阎罗王的时候，你就提我萧云的名字，那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清冷刀锋再次华美地划出，又添一个刀下亡魂。

萧云抬眸，望了望夜空，照旧那样漆黑深邃，看不出半点灼烁来。

不知什么时候，漫天雨丝又从天而降，像一个倚门幽盼出征塞外的丈夫早日归来的怨妇，丝丝缕缕，缕缕寸寸，轻轻洒在了萧云的头上，身上，生怕弄出点声音来，打扰了他现在的清幽清静。

身旁有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傲然绽放着白色的小花，在夜雨的滋润下，晶莹透亮。

萧云轻轻摘下一朵，修长手指柔柔捻碎，将花瓣碎末从指间洒向大地。

这是林黛玉的葬花魂吗？

小青会在天上的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幽幽呢喃着“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止境。天止境，那里有香丘”吗？

有些工具一旦枯萎，就是无法再次舒展开的——好比残花，尚有生命。

这个世界上，尚有什么事比死更真实的？

宁州黑道大枭刘三爷的儿子，刘三爷的手下，刘三爷的土地，在今夜将被彻底踩在萧云的脚下。他没有太多的想法，在看到小青尸体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失败，连自己想掩护的人都掩护不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为小青送行。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凡间间不为凡事所动的能有几个？

人生并不是永远都像想象中那般优美的，生掷中本就有许多无可怎样的悲痛和痛苦。

生命原来就是无可怎样的，生不由己，死也不能由己。

无可怎样这四字看来虽然平庸，实在却是人生中最大的悲痛，最大的痛苦。

萧云又徐徐地迈着步子，重新上路，走向院子后方的别墅，嘴里轻轻地哼着一首歌：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男儿行，当暴戾……”

夜雨纷纷，缱绻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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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阁，宁州最隐秘的私人俱乐部。

这是宁州另一个黑道大枭四指的老字号夜店，比起刘三爷的百家会馆追求的是上流社会圈子，这里就是宁州地下世界的聚居地。官商勾通、买凶杀人、摆平纠纷等等这些属于漆黑世界的运动都需要一个渠道，见不得光的事情总得有摆不上台面的手段解决。

凌烟阁就是这样一个平台。

刘三爷今天刚刚帮一个国企老总搞掉一个私家侦探。这个私家侦探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是老总的妻子请来偷拍老总和情妇的私密照的，不意偶然间发现这个老总与几个私企老板有猫腻，亏空了国家的大量公款，就徒生歹念，狮子大启齿，向老总索要五百万。

老总不差钱，却不愿给，他想搞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私家侦探的原因很简朴，一来是因为被这个小人物勒索，心情极端不爽，二来是要给自己家那位一个下马威，竟然敢派人跟踪老子，尚有没有王法？

俗话说得好，脚大不怕鞋宽，会水不惊沉船。

刘三爷悄悄登台，没有亮相，只是金口轻开，悄无声息地处置惩罚了一切。

这个世界就少了一小我私家。

有实力就是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事情，不用踏破铁鞋，得来全不费功夫。

刘三爷刚刚从十里清扬过来这里，实在他今晚出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谁人被自己手下狂捧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效果还不错，可以成为儿子的左右手。他从酒吧出来后，原来想回百家会馆的，在途中接到四指的电话，说庞市长惠临凌烟阁，便马上让司机改道，前来赴会。

凌烟阁天字号包房内，坐着几小我私家。

这几小我私家打个喷嚏，都可以让宁州震上三震，绝对是站在宁州金字塔尖顶的人物。

“庞市长，张至清就要上调到省里做副省长了，如此一来，宁州这块宝地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这宁州姓张也够久的了，该换换喽。”说话的是一位四十明年的男子，少了一根小拇指的右手夹着一支来自古巴的顶级cohiba雪茄，眼神暴戾阴森。

“四指，你丫够种，这话都敢说，如果这要传出去了，你说张书记会让你少几根手指？”刘三爷靠在沙发上，摇晃着羽觞，那股子阴柔气质让人很不舒服，一脸微笑十分和善，却总让人以为笑里藏刀。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张至清不就是仗着背后的张家和黑龙团撑腰吗？”四指一脸不屑，吸了一口雪茄，吞烟吐雾，轻声道，“哪像我们庞市长，完全是靠自身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庞市长绝对是我们每小我私家学习的模范。”

“四指，工具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张书记一天没脱离宁州，宁州就一天姓张。”说话的男子声音铿锵有力，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也一本正经，架着一副中规中矩的眼镜，有种久在政界浸染而不怒自威的味道，脸上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你绝对猜不出他的真正心思。

这就是宁州的二把手，一市之长，庞月明。

他拿着青瓷杯盖，轻轻扇着从茶杯中冒出的热腾腾雾气，香气四溢。

这茶是他最喜欢的，老宁州品茗的首选，铁观音。

水是西山清泉，茶叶是从华国极品铁观音的家乡——福建安溪县空运过来的。

宁州有句老话：谁能识得观音韵，才是品茶人。

“庞市长说的没错，四指，你也该低调点了，没须要整天锱铢必较的，把陶黑石惹急了，谁也帮不了你。”这个小圈子中唯一一个女人正把玩着一支钢笔，全黑的钢笔在纤细白皙的指间转悠着，甚是优美。

女人容貌不算漂亮，但绝对妖艳，不大的眼睛涔着冷光，让人畏惧不前。

四指斜睨着谁人女人，露出阴狠的笑意，讥诮道：“青蛇，你是不是玩小白脸玩多了，一点勇气也没有？想当年，胡子陈就骂了你一句骚蛇，你就带着50个兄弟砍翻了他整个堂口。怎么，你现在还在蛰伏呢？”

青蛇怒意一闪，突然露出一个辉煌光耀如花的笑容，任何男子看了都市为之心动，娇柔做作道：“哟，四指，你确实够种呀，在堂堂的市长眼前，也敢说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你就不怕庞市长不兴奋？”

有些事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提出来的，那都是你知我知没人知的暗事，心知肚明即可。

如果捅破了那层薄纸，味道就变了，那可是已经上升到犯上作乱、天理不容的高度了。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华国没有黑社会，这是中央向全世界宣布的。

这是底线。

四指闻言蓦然起身，冷冷盯着青蛇，想一口吞了这个女人，重重地掐灭了手中的雪茄。

三千一根的雪茄，只抽一口就废了。

庞月明扬了扬手，示意四指坐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既然各人能坐在这儿，就是上了同一条船，左右摆动，很容易翻船的。四指，听他们劝，最近不要招惹是非，跟陶黑石的闹剧放一放。”

他抿了口茶，神态超然，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顾盼自雄，继续道：“上了这艘船，就要团结牢靠些，就像我手中的这杯铁观音，一定要切合‘香甘浓爽’这四字，缺一不行，那才是壶正宗的铁观音。”

香，是指有幽幽的兰花香，尚有自然的茶叶原香；甘则是指微甜，绝对没有酸味；浓是指茶叶的回味悠远；爽则是指喝完以后水是滑的，没有滞留感。

只有真正懂品赏铁观音的人，才气说出这四字要诀来。

庞月明说着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身体前倾了些，两根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在每小我私家的脸上都巡视了一遍，然后才一字一句缓慢流出：“在至清走之前，我不想宁州泛起大的问题，算是我给他的送行。”

几人心领神会，点颔首，雨过天晴，气氛又恢复一片祥和，没有伊始的剑拔弩张。

但不知怎地，刘三爷总显得有点心神不宁，右眼的上眼皮跳了整整一晚，这种莫名的烦忧很困扰人。岂非有危险发生？应该不会，自己的四大护卫正在楼下的车里期待，那是他最死忠的手下，绝对可靠，可他就是感受差池劲，可是差池劲在哪，他又说不上来。

他瞥了眼站在门口处始终在闭目养神的中年人，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有那小我私家在，除非自己愿意，否则没人可以近得了自己五米内。

刘三爷轻抿了口酒，略微定了放心神。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碎了他的片晌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