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一抹微笑颠倒众生(2/2)
马潼关吃了口菜,下意识地找羽觞没找到,才想起被夭夭那小精灵收走了,悻悻收回手,笑着道:“妹子,你是没见过云子他妹妹,要是见到了,你会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就像我适才见到你那样,美若天仙呀。”
苏楠脸色微红,轻瞥了眼清静的萧云,轻声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
马潼关笑着摆手道:“难见得很,云子这家伙才不会让生疏人轻易见到那丫头的。”
萧云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直接塞到马潼关嘴里,轻声道:“话真多,得拿菜堵上。”
马潼关不满抗议,迷糊道:“见不让见,岂非连说都不让说了?”
几人又是忍俊不禁,笑声飘扬,夹杂着夭夭的天真童笑,一派和谐温馨。
酒足饭饱后,嫂子开始收拾碗筷,苏楠原本也想辅佐,却被嫂子拒绝了。
过门都是客,自小就被家里人教育,女人一定要温良恭俭让,她自然不愿让苏楠资助。
萧云则开始沏茶,手法娴熟,快时如腾云驾雾,慢时似雪花缓落。
夭夭把小手搭在桌上,下巴轻轻搁在手背,悄悄望着萧云那一套行云流水般的行动。
虽然茶叶并不是价钱不菲的梅家坞上等雨前龙井,只是几块钱一包的普普通通的绿茶,但萧云那种精妙绝伦的沏茶手段却让人赏心悦目,早已忘却茶叶的贵贱,孔圣人有言:“吾道,一以贯之。”萧云这日常茶饮之秘闻,即茶道,就是他为人处事的真实写照。
苏楠并没有像夭夭那样专注于萧云手上的行动,只是怔怔望着萧云那张飘然出尘的脸庞,在疑惑着,在思索着,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说他普通,可是又很特别,说他特别,但又很普通。
看不透,真的看不透。
他的眼眸清洁空灵,原本应该是事无牵挂才对,但苏楠明确能看出,他的眸子深处有种令人感应极重的伤心,如果这种眼神出自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还能够明确,可他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似乎很难令人接受。
她接过一杯沏好的绿茶,汁液琥珀,轻声道:“萧云,你很喜欢品茗?”
萧云浅抿了口,轻声道:“嗯,逐日一茶,千步不乏。”
夭夭小眼睛骨碌碌转着,留心视察萧云的一举一动,有样学样,还学得五分神似。
马潼关暴殄天物,一口饮尽,啧啧道:“我不喜欢茶,太考究人的耐心,照旧酒痛快。”
苏楠轻轻吹着这杯清茶,微笑道:“酒呀,太过于火爆、悍烈、刺激,典型的男子味。茶则否则,茶,总是那样典雅、恬静、温柔,典型的女人味。诗经曰:有女如荼。荼通茶,顾名思义,茶者,娇美之意也。”
马潼关瞪大眼睛,叹息道:“一杯茶,尚有这么多门道?”
苏楠轻轻一笑,惊艳无双,让人望一眼便惊为天人,轻声道:“明朝陈继儒的《岩栖幽事》说:‘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是布施茶。’意为独饮茶最好,凌驾三人则失去了清幽之趣。而我们女人品茶的最高境界,则是一句话:茶未饮,心已醉,情也浓,茶韵飘香女人心。”
马潼关哑口无言,望着这个极品女人,愣叹道:“高,真是高,我一句没听懂。”
苏楠捋了捋散落脸庞的几根青丝,轻笑道:“品茗就是喝个意境,不用明确其道。”
萧云始终在一旁端着茶杯自怡自乐,没有任何反映,夭夭这小灵精更是只关注他一人。
马潼关听苏楠讲得玄乎,便来了兴趣,又自斟了一杯,模拟萧云品茗的细微行动,装模作样地小口慢饮,还煞有其事地冥目呷赏,却始终不得要领,有些穿起龙袍不像太子的朽不行雕。
苏楠见到马潼关的这个滑稽容貌,禁不住掩嘴轻笑,眉心处的落寞骤然消失殆尽。
马潼关气不外,又斟了一杯,仍仿效前朝古事。
怎样苏楠这妮子一点体面也不给他,反而笑得更欢。
一直噤若寒蝉的萧云也笑了,笑得异常温柔,小喝了一口清茶,轻声道:“老马,你把茶当水喝可不成,坏了意境,水乃灵性之物,可茶比水更多了一分韵味与气质。你这样喝法,让我想起了《红楼梦》中妙玉的一句精妙评论:一杯名品,二杯为解渴,三杯为饮驴。”
苏楠笑容花颤,只剩下不明所以的马潼关父女在一脸渺茫地琢磨着萧云的话中意思。
从马潼关的家里出来,已是黄昏时分了。
夕阳西下,旖旎如画。
这是瓮中鳖的边缘,随处都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年久失修,瓦砾陈旧褪色。
这里是萧云来到宁州后的第一个落脚点,也是他认识许多差异新朋侪的福地。
但几个月后,这里将会被整体移平,不久的未来,一幢幢高楼大厦又会平地而起。
一切落伍的工具,都市被历史的列车远远抛在身后,这是不行逆转的趋势。
然而,瓮中鳖陷落伍,这些在宁州无容身之地的外来雁们未来的出路又在何方?
没人会体贴,没人会在意,至少不属于那些只将眼光聚焦在生长上的官员们思量领域。
低矮平房与浓密握手楼之间,相隔着一方池塘,不大,篮球场般巨细。
残阳如血,余光尽然照在水面上,微风过处,泛起波光粼粼,流金溢彩。
萧云蹲在塘边,注视着天空发呆,旁边长着几丛颓废的青蒿,情况萧索到近乎荒芜。
苏楠悄悄站在他身后,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向晚霞似火的天空,鸭舌帽的帽檐一如既往地压得很低,所以她要稍微后仰着,那副正经到近乎死板的黑框眼镜遮掩住了她过于妖艳妩媚的脸庞,消却了几分让雄性神魂颠倒的尤物气质。
许久,苏楠收回视线,轻瞥了眼像一尊石佛始终一动不动地蹲在那儿的萧云,轻声道:“原来你今天的目的是要来为马潼关送行的。”
萧云默然沉静。
苏楠又轻声道:“原来你的火车票是送给马潼关他们一家三口的。”
萧云还没有作声。
苏楠再次轻声道:“原来你的那些铅笔是送给妞妞和夭夭的。”
萧云依旧没有搭腔。
苏楠轻叹一声,突然说了句:“看来以后照旧少品茗为妙。”
萧云古井不波的脸庞终于有了反映,皱了皱眉,转头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苏楠神情哀怨,轻声道:“因为品茗会影响人的语言功效,使人变哑。”
萧云木了下,被这句话逗乐了,莞尔一笑。
苏楠瞧着这抹清净如竹的微笑,心田不禁砰然一动,神色几多有些不自然,强制压了压悸动的心,两根纤指相互撩弄着,诺诺问道:“那事你思量得怎样了?”
萧云凝眉问道:“什么事?”
苏楠轻声道:“借我一天的事。”
萧云轻声道:“没思量。”
苏楠花容有些愠怒,眼眶闪烁着晶莹泪花,潸然欲泣,纤细柔荑指着他,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本小姐都放下架子,舍命陪君子陪你一整天了,你怎么照旧冷冰冰的不为所动啊?”
萧云没有争辩,起身,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扔进池塘。
“咕咚”,小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水中,再不见踪影。
萧云哼起一首不知名的苍凉小调,慢悠悠地往回走去。
苏楠嗔视着谁人令她恨之入骨的背影,咬着娇艳红唇,横心道:“我明天还陪你上班。”
萧云没有停下脚步,轻声道:“我明天不上班。”
苏楠惊讶,轻声道:“不上班?不上班你去哪?”
萧云轻声道:“我把明天一整天的时间都借给了一小我私家,没空。”
苏楠微微一愣,柔媚的嘴角偷偷勾起一抹微笑,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