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威胁（1/2）

张玘已经四十多岁了，曾在江南做官，因为固守着文人的那点清高，不愿意和其他贪官同流而被排挤，以至于他三十多岁当官，辗转十余年还是个小小县令。

调任雍州时张玘曾多有埋怨，觉得自己虽然没什么大的政绩，但也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江南这种地方鱼米富足、气候宜人，他也打算就这样在江南过一辈子算了，但是忽然来的调令让他措手不及，又无法反抗。

张玘的夫人是江南当地富商之女，也因此多年来为江南官场所轻视，此次调任松林，其妻子也以怕两个孩子不适应，再加上离了娘家帮衬，怕是日子不会好过，所以不曾跟来。

于是，张玘在被调任到雍州后曾想着要在年老之前也干一番事业让江南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只是真的到了松林这地方才知道，这里除了山还是山。

他一个南方人除了气候不适应，更多，还是对这个地方的贫穷的失望，没有香甜的大米，没有新鲜的鱼虾，这就导致他一上任没几天就开始后悔，当初怎么不珍惜在江南的日子弄点银子，到了这穷乡僻壤，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所以，最初的几个月里，原本自视清高的张玘也开始和本地的一些富商打交道，从南方运来的大米，对于西北来说并不常见的鱼虾，还有莺莺燕燕。张玘接受宴请，收礼受财，家里的日子突然就过得富足了起来，他也渐渐开始适应这种生活。

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张玘的安稳，他开始慌张，以为自己被举报弹劾，但好在圣旨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一户无声无望的小门户。当初林泽远给张玘写信，托他亲自前往宣读圣旨，他甚至有些不愿意，直到他看到圣旨上那一句“因封凝帮助林泽远制盐有功”，这句话让他对前任县令林泽远的升迁有了猜测。

所以，当江家人和陈道恒再次上门的时候，他决定赌一把。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老道士愿与大人一起为民谋福利”，张玘很好奇，这个老道士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机会。

虽然来松林上任之后，张玘便也听说了松林县有个封家，出了两个大官，他也曾犹豫着要不要前去拜望，决心一定之后，便有了圣旨的事，而这次，他明白了封家与江家的势不两立，但偏偏他目前两边都不能得罪。

江家，堂屋。

江家老小都出去忙活酒菜，江善林和几个儿子抱着装有圣旨的锦盒去了后院，屋子里就剩了老道士和张玘，还有江凝。

“张大人今日相助的恩情，江家无以为报，老道士看张大人也是心系百姓的好官，这里有一份从古籍中找到的炼铁法子，能改进现在的炼铁工艺，对于铁器浇铸也有记载，这东西在老道士手里百无一用，但到了大人手里，必能造福一方啊。”

老道士对张玘的猜测，从他愿意亲自上门宣读圣旨便知晓了一二分，这个人只能以利相诱，却不能像林泽远那样深交，今日他没有与封从义正面冲突，并不是因为他害怕，只是他还在权衡，所以，老道士便嘱咐了江凝，让她说话要谨慎。

张玘听了老道士的话，心下大喜，接过那本薄薄的书册便站在灯下细细查看，书中记载解决了现在现有炼铁工艺的很多难点，还有锻造方法也是前所未。

“道长，这书从何而来？”

“老道士先前整理师傅留下的古书，偶然得来的。”

“这可是真是无价之宝啊。”

老道士拿捏人心理的本事真的是又准又有效，江凝站在一旁粗略看了那个小册子几眼，是几幅铸铁的工具图和步骤讲解，像极了现代的中学课本上的科普内容。

江凝看了看老道士，老道士眉梢轻弯。

正在张玘拿着册子爱不释手，“道长，这法子可真是精妙啊。”

“老道不懂这些锻造的法子，不过看大人，想是已经看出门道了。”

“嗯，甚妙，甚妙。”张玘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本子。

张翠兰端着精心准备的菜肴摆上了桌，江善林从山洞里拿出了过年时留的好酒，几个女眷准备好饭菜便去了偏房吃饭，堂屋里江善林一家轮番给张玘敬酒，张玘这才恋恋不舍的将本子揣进了袖子。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陈道恒，眼睛不时飘向江凝这边，他想问问她脖子疼不疼，众人各自欢喜，他却没有心思。

“江姑娘，那制盐的法子，是你给林大人出的主意？”张玘试探着问道：“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啊。”

屋里众人这才想起圣旨上提到的制盐，都看向江凝。

“小女子怎么会有那种法子，那是林大人想到的，”江凝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上次被人告进了衙门，恰逢林大人为此事烦恼，顺便出了点主意罢了。”

江家众人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张玘却是狡黠一笑，“江姑娘蕙质兰心，不是寻常女子可比呀。”

“来，张大人，小的敬你一杯。”陈道恒举起酒杯，恭敬自然。

“来，来。”

张玘却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追问：“江姑娘的法子肯定是解决了林大人的大问题，不然也不会得了皇上的奖赏啊，江姑娘真是太过谦虚了。”

“哪里，哪里，小女子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制盐可是造福百姓的大事，林大人在雍州开始试点，开了朝廷的盐场，现在县城里已经开始售卖了，很快所有的人都能吃上精盐了。”陈道恒看着江凝，除了帮她解围，满眼都是赞赏，他不知道这个在乡下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思，做什么都能让人着迷。

原本，陈道恒是不用跟着圣旨到松林县的，但是一别多日，他想见见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林泽远看出了他的心思，准了他的假，他便日夜不停地骑马赶了来，虽然现在还只能远远看看她，说不上几句话，但能帮她一些小忙，他也觉得能在她心里落一点影子。

陈道恒不知道的是，江凝的心里也是暖暖的，心口的小鹿怦怦直跳，众人面前，她不敢去看，余光里的人影却渐渐印在了心里。

“这可真是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的好事啊，江姑娘不简单呐。”张玘心里有些许懊恼，为什么不是自己先遇上江凝呢？但是转念一想，如今得了铸铁的法子，等到时机成熟，报到朝廷，自己这三年县令任满，混个刺史也是有希望了。

“哪里，都是林大人自己琢磨的，我那点帮助真的微不足道，只是大人仁慈，记在心上罢了。”

张玘听着这话，又看了看老道士，忽然明白，这家人并不想因此贿赂他，只是如今需要他的庇护而已。对他而言，他要是站在江家这边，也许就是站在了林泽远的一边，可是他也不曾听闻雍州刺史和长史有什么矛盾。但若是他站在了封家那边，那肯定是和江家为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还要细细琢磨。

江家人开始明白，江凝每次和面之前会一个人呆在厨房很久，他们想帮忙也不让，原来是在制盐，更是反应过来，每次买那么多的粗盐怎么很快就会用完。

江安忽觉背后冷汗直冒，这要是在林泽远制盐之前被人发现江凝在家自己煮盐，那可是要坐牢的啊，他不自觉用手背擦了擦汗，看了看安然自若的江凝，被老道士在桌下抓住了他颤抖的手，这才镇静了下来。

三巡酒过，众人都有了醉意，江家有意留张玘和陈道恒过夜，但张玘推说次日一早有事必须回去，无奈，想留下的陈道恒也只得跟着张玘骑马离开。

……

“我们一家子虽然没有为官的，但是就一个小老百姓也知道，那盐铁是关系一个国家的命脉的重要产业，道长为了我们家，将铸铁的法子送了张大人，这样的恩惠，我们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道长才好啊。”

江善林和老道士站在葡萄架下看着头顶轮转的星空，听着从山谷里传来的风声，张玘和陈道恒已经离开，其他人也都相继睡去。

“没什么，张玘这个人当了多年县令，虽然没什么政绩，但也算是个清官，借着他的手将铸铁的法子传出去，还能护了这一大家子，两全其美的事情啊。”只是这个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